贾樟可急得快要原地爆炸了,身后的老陈和老黎也是一脸的愁云惨雾。
“贾导,这事儿闹得太大了,我刚看了一下,网上全是骂的,咱们这电影……”
老陈忧心忡忡地说道。
“何止是电影啊!”
老黎扶了扶眼镜,满脸苦涩,“现在连带着您都被骂惨了,说您为了钱晚节不保,什么烂人都敢用。”
本来他们这个剧组就因为资金问题举步维艰,好不容易拉来了江城这笔“投资”,虽然大家心里都膈应,但为了电影能拍下去,也都捏着鼻子认了。
可现在倒好,电影还没开拍,主演就爆出了这种足以毁掉整个演艺生涯的惊天丑闻。
这下不是打水漂了,是直接沉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了,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贾导,陈导,黎哥,你们先别急!”
李京被晃得头晕眼花,赶紧解释,“事情不是网上说的那样!昨晚是江城哥一个粉丝过生日,我们一起去给她庆祝了!人家一家三口都在,还有好几个同学,我也在场啊!那照片就是故意找角度拍的,断章取义!”
他三言两语把昨晚的情况说了一遍,虽然简单,但内核信息都点到了:人多,有证人,不是私会。
听完李京的解释,贾樟可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些,但心头的火气却丝毫未减。
他一把夺过李京手里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没好气地说道:“吃什么吃!现在是吃饭的时候吗?等会儿让他给我好好拍!要是拍不好,以后咱们都得跟着他喝西北风!”
他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象是要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这无辜的食物上。
“对了!”他含糊不清地问,“人呢?”
李京和其他几个早到的群演面面相觑。
“刚才还在这儿呢。”一个群演指了指江城之前坐过的马扎。
“好象往那边走了。”另一个群演伸出手指,指向了远处空旷的荒野。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地平在线一棵孤零零的老槐树突兀地立在那里,象一个沉默的哨兵。
贾樟可心里那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又冒了起来。
这小子,丑闻都火烧眉毛了,还有闲心跑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看风景?
“走!过去看看!”
贾樟可招呼了一声,把手里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似的,带头冲了过去。
老陈、老黎和李京几人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的黄土地上,扬起一阵阵的尘土。
西北的风刮在脸上,象是带着砂纸,糙得慌。
离得越近,贾樟可的心就越沉。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会儿见着江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骂到他怀疑人生,然后再逼着他去发微博澄清,去给他佳航杨蜜打个电话。
这电影,还没开机就快黄了,他贾樟可丢不起这个人!
终于,几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树下。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城人确实在这儿,但不是在树下,而是在树上。
他侧身蹲在一根粗壮的树杈上,姿势有些怪异,象一只不太灵光的猴子。
身上还是那身简单的休闲装,但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有些松松垮垮,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土气。
他手里夹着一根烟,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大半张脸。
听到脚步声,江城缓缓地转过头,低头看了下来。
那一瞬间,贾樟可感觉自己的心脏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住了,呼吸都停滞了半拍。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眼神涣散,象是蒙着一层雾,看什么都隔着一层,透着一股子迷茫和疏离。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配合着那双眼睛,显得既荒诞又真实。
“贾导!来了啊?”
他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口浓重冀北口音。
那调子在空旷的荒野上飘荡,显得格外突兀。
贾樟可到了嘴边的一万句脏话,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呆呆地望着树上那个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是江城?
那个在昨天还抛不下偶象包袱的江城?
李京也看傻了,他下意识地想上前喊一声“城哥,你快下来,危险”,脚刚迈出一步,就被贾樟可一把死死地拽住了骼膊。
“别动!”贾樟可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兴奋!
他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象是饿狼看见了最肥美的羔羊。
“老黎!机子呢?!”
“啊?”摄影师老黎还沉浸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他妈的摄像头呢!还愣着干什么?拍啊!赶紧给老子拍!”
贾樟可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是在咆哮,“推个近景!怼他脸上拍!快!”
“老陈!收音!收音杆举起来!”
“场记呢?打板!就现在!《树先生》,第一场,第一镜,action!”
贾樟可象一头发了疯的狮子,在现场快速地奔走,下达着一连串急促的命令。
他那乱糟糟的鸡窝头在晨风中狂舞,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激情。
整个剧组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状态给搞懵了,但多年的专业素养让他们下意识地行动起来。
老黎手忙脚乱地扛起摄像头,对准了树上的江城。
副导演老陈也赶紧招呼着录音师把话筒递过去。
李京被这阵仗吓得一动不敢动,他看着贾樟可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心里翻江倒海。
这是怎么了?
贾导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怎么突然就拍上了?
贾樟可不知道江城昨夜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江城是如何在这一夜之间,完成了这种脱胎换骨的蜕变。
但贾樟可知道。
作为一个导演,一个拍了半辈子电影的导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蹲在树上的那个人,已经不是江城了。
他是“树”。
是那个在他脑海里构思了无数遍,活在他剧本的字里行间,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载体的“树哥”!
一个从剧本中,活生生走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