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房门被轻轻敲响,赵志敬的亲信弟子鹿清笃闪身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紧张。
他压低声音道:“师父,成了!都都倒了!”
成了!
赵志敬眼中精光爆射,脸上的肌肉因兴奋而微微抽搐。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沉声吩咐:“好!立刻派人下山,告知法王,可以依计上山了!”
“是!师父!”
鹿清笃也兴奋不已,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师父登上掌教之位后,自己水涨船高的未来,连忙转身快步离去。
得益于“十香麻骨散”的无色无味和赵志敬的精心安排,全真教上下,从德高望重的全真七子,到内定的继任者尹志平,以及甄志丙、李志常等精英弟子,竟无一人察觉异常。
用饭之后,不过片刻功夫,便觉浑身筋骨酥软,内力如同泥牛入海,提不起半分力气,纷纷软倒在地。
赵志敬早已安排好的心腹弟子们迅速行动,将这些平日里需要仰视的师长、竞争对手,如同搬动货物一般,全都抬到了重阳宫主殿大厅之中,杂乱地瘫坐或躺倒一地。
当赵志敬志得意满,背负双手,缓步踏入这庄严肃穆的大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往日里威严的师长、倨傲的师兄弟,此刻皆如同待宰的羔羊,只能用愤怒、震惊、鄙夷的目光死死瞪着他。
“逆徒!赵志敬!你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生!”
脾气最为火爆的丘处几率先破口大骂,纵然浑身无力,声音嘶哑,那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将赵志敬烧成灰烬。
“志敬!你你怎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王处一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看着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弟子,心痛远多于愤怒,他万万没想到,赵志敬竟敢行此犯上作乱之举。
马钰相对冷静,但眼神也冰冷如霜,他死死盯着赵志敬,沉声道:“赵志敬,你究竟意欲何为?你给众人下了什么药?”
郝大通、孙不二等人亦是纷纷怒斥,整个大殿充满了对赵志敬的骂声。
王处一强忍着眩晕,厉声喝问:“赵志敬!你老实交代,你是否已投靠了蒙古鞑子?!”
除了借助外力,他实在想不出,赵志敬有何底气敢同时对付他们七人以及所有精英弟子,并且妄图坐上掌教之位。
毕竟,他总不能将全真教上下杀个精光,那样他得到的也只是一个空壳。
赵志敬面对众人的怒骂,非但不惧,反而有一种扭曲的快意。
他冷笑一声,昂首道:“蒙古铁骑纵横万里,复灭西夏、大金,兵锋所指,所向披靡,此乃天命所归!”
“我赵志敬顺天应命,归顺大蒙古国,有何不可?”
“反倒是你们,迂腐不堪,冥顽不灵,守着这摇摇欲坠的南宋,有何前途?”
他目光转向自己的师父王处一,语气带着一丝虚伪的“诚恳”。
“师父,诸位师伯师叔,只要你们肯点头,答应让我接任掌教之位,弟子立刻便可奉上解药,以往之事,既往不咎!”
“呸!”
丘处机啐了一口,怒极反笑。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赵志敬,只怕我们点头让你当了掌教,最先被你清理掉的就是我们这七个老不死的!”
赵志敬脸色一沉,寒声道:“丘师伯,你的脾气还是这么又臭又硬。只是眼下,您最好还是收敛一些。”
他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众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拔出腰间长剑。
走到一名丘处机门下的弟子身前,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毫不尤豫地一剑刺下!
“噗嗤!”
鲜血迸溅!
那弟子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已气绝身亡!
“志敬!你放肆!!”王处一目眦欲裂,嘶声怒吼。
丘处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扑上去与赵志敬同归于尽,奈何浑身无力,只能嘶声骂道。
“赵志敬!你这畜生!有种你就杀了道爷!道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赵志敬持着滴血的长剑,厉声喝道:“丘师伯!现在你们是鱼肉,我是刀俎!识时务者为俊杰!”
“为了全真教上下数百弟子的性命,您最好想清楚了!”
丘处机还要再骂,却被身旁的马钰轻轻拉住了衣袖。
马钰脸色苍白,却依旧保持着镇定,他看向赵志敬,缓缓道:“赵志敬,即便你今日将我们七人全都杀了,这全真教的掌教之位,你也坐不稳。”
“人心不服,名不正言不顺,你得到的,不过是一座空山,一个虚名。”
赵志敬闻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
“掌教师伯,您说的或许有道理。”
“但您觉得,这大殿之内,乃至整个重阳宫上下,这么多师兄弟、师侄们,都会象您几位一样,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气节’,心甘情愿地随你们一同赴死吗?”
他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殿内那些中毒较轻、尚能活动的普通弟子和道童。
果然,在他的逼视下,不少人目光闪铄,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更不敢去看地上那具尚温的尸体。
在生死关头,并非所有人都能如全真七子般视死如归。
丘处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一股悲凉彻骨的寒意从心底涌起,直冲头顶,气得他浑身乱颤,老泪纵横。
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子杨康,也是这般贪生怕死,认贼作父。
这一刻,他忽然无比清淅地意识到,他们师兄弟七人,或许在个人修为上堪称一代宗师,但在教导弟子、传承道统、抵砺门风之上,着实是失败至极!
也难怪难怪那位深不可测的李公子,始终对全真教不甚瞧得上眼。
如今的天下第一大教,早已失了创派祖师王重阳那份“赤子真心,济世度人”的纯粹与坚持,只剩下表面的繁华与内里的腐朽。
看到丘处机流泪,赵志敬心中更是得意。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摩擦的铿锵之声。
只见金轮法王在一众蒙古精锐士卒的簇拥下,大步踏入殿内。
那名脚踩虚空的巴桑上师并未现身,显然隐藏在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