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然猛地转头，目光扫向那几位惊魂未定的长老。
那几位老者被他目光所慑，连忙点头，七嘴八舌地证实：
“景然师兄！千真万确啊！他确实是若曦师姐的独子！”
“是啊是啊，云深是若曦师姐后来所生，随了父姓鲁，师姐走后，我们才让他改回张姓，继承天师之位”
张景然松开张云深，踉跄后退半步，惊道：“姐姐姐姐她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一位年纪最长的长老，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景然师兄，你进入天师陵后，世事巨变啊”
他开始讲述这数十年的沧桑巨变：
“当年，国民党兵败，强行‘请’走了老天师和几位长老师叔，以及几乎所有的嫡系弟子，带走了府内传承了千年的大部分重要典籍、功法和珍贵法器！天师府几乎被掏空了根基啊！”
“那时，山上只剩下我们这些不成器的旁系弟子，还有少量未被带走的普通藏书，人心惶惶，眼看祖庭就要败落”
另一位长老接口道。
“是若曦师姐！”
“是若曦师姐，她从海外闻讯赶了回来！以一介女流之身，硬是撑起了摇摇欲坠的天师府！她安抚人心，重整秩序，节衣缩食，带领我们这些剩下的人，一点点恢复山上的生计。
“对外，她还要小心周旋，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艰难地维持着天师府的存在”
张景然静静地听着，仿佛能看到姐姐在那风雨飘摇的岁月里，独自支撑的坚强而又孤独的背影。
他的心痛如刀绞，要是自己早点出来，是不是就不用姐姐一个人支撑这天师府了？
“师姐她太累了。”
长老的声音低沉下去，“那些年，内外交困，心力交瘁。她一首盼着你出来，常常一个人站在天师陵外发呆可惜，天不假年师姐她终究没能等到你出关的那一天。”
张云深此时也红着眼眶，低声道：“母亲临终前，还一首念着舅舅的名字”
最后，那位白须长老总结道：“师姐仙逝后，天师府群龙无首。”
“我们这几个侥幸活下来的老家伙，考虑到云深是师姐唯一的血脉，身上流淌着天师嫡系的血液，便由我们几人共同推举，让他改姓归宗，接任了天师之位，也算是延续了天师府在大陆的一脉香火。”
张景然缓了半天，随即道：“这不是你们把天师府变成这般的理由！”
张云深道：“舅舅你有所不知，改成旅游景点，这是国家的意思，是为了推动地方经济，让我龙虎山脚下百姓人人都能吃得起饭！”
“那那些假符箓假法器又如何？还有连授箓都可以开价了吗？”
国家规定的话，且如果真的能让百姓吃得饱饭，那天师府成为景区倒也没什么问题，可他们出售这些假东西，如何使得？
“这这都是为了我天师府生计啊，吃穿用度，修缮道馆，哪都得花钱！舅舅您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张景然听着张云深的辩解，冷笑道：“推动经济，让百姓吃饱饭，此乃善举，贫道岂会不明事理？”
“天师府顺应时势，开放部分区域供人游览，收取些许费用维持生计，亦无不可。
“但！这不是你们弄虚作假、败坏我千年祖庭清誉的理由！”
他伸手指向殿外道：“生计艰难，便可售卖这些毫无灵韵、欺瞒信众的假货？便可将那代表道门传承、神圣庄严的‘授箓’明码标价，如同商贾贩卖货物？”
“此等行径，与江湖骗子何异！长此以往，世人如何看待我天师府？祖师爷的颜面何存？”
“舅舅，授箓只是一个走个形式，咱们天师府连真的正一盟威经箓都没有”
张云深还想说话却被张景然打断：“你给我住嘴！”
“若为生计，出售符箓法器，并非不可！”
“但须以诚为本，以真为要！从即日起，所有在外售卖的所谓雷击木、百年桃木剑等法器，以及所有符箓，全部给贫道收回来！集中销毁，一枚、一张也不许留！”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张云深身上：“即日起，贫道会亲自过问府内事务。首要之事，便是重振道风，肃清这些乌烟瘴气！”
“云深。”
张景然看向这个名义上的外甥，有些恨铁不成钢，如果他不是自己姐姐的儿子，他都懒得跟他废话。
“你既为天师，便当知晓，‘天师’二字，代表的不仅是地位，更是责任与担当！维系祖庭不易，但绝不能以牺牲道统清誉为代价！”
张云深在张景然强大的气场和有理有据的斥责下，低头应道：“是舅舅，云深知错了。”
张景然继续部署，条理清晰：“第一，召回并销毁所有假货，公告信众，陈明缘由，坦诚过往之失，以挽回声誉。”
“第二，开源节流之事，另行商议正道。售卖之物，必须真材实料，价格公道。”
“从明日起，贫道会亲自开坛讲法，指导年轻弟子修行！天师府可以不再是曾经的道教祖庭，但绝不能沦为一群只会招摇撞骗、毫无真才实学的神棍窝！”
他此言一出，几位长老眼中出喜，如果有真本事，谁想背骂名卖假货？
有张景然亲自指导后辈修行，看来以后的天师府可以轻松些了。
“至于符箓”
张景然最后补充道，“日后若需售卖，贫道会亲自绘制一些基础的‘安宅符’、‘净心符’。”
“不敢说能有移山倒海之能，但镇宅辟邪、安定心神之效，还是能保证的。也免得世人再说我天师府，皆是欺世盗名之辈！”
“云深，你即是如今道门和国家认定的天师，那我也不逼你下来了，但若再让我知道你为了这所谓的生计坏我天师府名声，贫道只好替姐姐清理门户了！”
张云深被张景然一番话吓得双腿发软，连忙跪地磕头：“舅舅，云深定当铭记教诲，绝不再犯！”
张景然看着他，微微点头。
祠堂被迁了，如今己经不在天师陵前。
张景然为历代祖师上完香后，又为另一侧的两个牌位上了香。
一个是张守成的，另一个是张若曦的牌位。
得知台湾那边老天师仙逝后，张若曦便在此立了牌位，而张若曦去世后，张云深以及诸位长老都觉得张若曦支撑天师府有功，该进祠堂受此供奉。
“师父姐”
“景然来看你们了”
他跪在灵位前，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师父和姐姐站在他面前，微笑着看着他。
“兄长”
姬瑶光见兄长落泪，跪在一旁，看着牌位上的名字，这些都是兄长这一世的亲人。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便只是跪在一旁陪着张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