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重洋之外,一间充斥着油墨与纸张气味的报刊编辑室内。
张若曦一身素雅的西洋裙装,正埋首整理着稿件,试图用忙碌冲淡对弟弟、对故土的思念。
她如今在这家由爱国华侨创办的报社工作,既是为了生计,也是想通过文字为多难的祖国尽一份心力。
这一天,一篇新到的通讯稿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天师府旁系弟子,几经辗转,寄出的求助信,被报社敏锐地捕捉并刊载了出来。
信中详细描述了国民党军队如何强行“请走”天师府嫡系,以及如今龙虎山祖庭群龙无首、旁系弟子人心惶惶的困境。
“天师府千年基业,岂能毁于一旦?嫡系唯有若曦师姐没被带走,恳请师姐闻讯速归,主持大局,以安人心,以续道统”
手中的稿件微微颤抖,张若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父亲与叔叔们被迫远走,祖庭被强行占据后又被弃之不顾。
她的心如同被狠狠揪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仿佛能看到父亲离去时那沉重而不甘的背影,能看到两位叔叔压抑的怒火,更能想到那天师陵深处,独自一人面对恐怖旱魃,对此巨变尚且一无所知的弟弟张景然!
“景然”
她低声唤着弟弟的名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报社的主编,一位慈祥的老华侨,注意到她的异常,关切地问道:“若曦,怎么了?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张若曦抬起头,强颜欢笑道:
“主编,谢谢您这些日子的照顾。我准备回国了,家里出了些事。”
主编一愣,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温婉的姑娘,此刻眼中却复杂无比。
但他知道国内局势依旧动荡,此去凶险未知,于是劝道:“若曦,国内现在并不太平。你一个女子,此时回去,太危险了!”
张若曦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与张景然有几分相似的浅笑:“主编,正因不太平,我才必须回去。那是我的家,我的根。”
她顿了顿,目光越过窗户,仿佛己看到了遥远的东方:“有些事情,如今只能靠我了”
见她心意己决,主编叹了口气,不再劝阻,只是郑重道:“一路小心!”
张若曦感激地点点头,没有再多做停留。
她迅速交接了工作,简单收拾了行装。她没有带走多少西洋的物件,只将一些可能用到的伤药、银元以及几本最重要的道家典籍仔细包好。
数日后,她登上了返回东方的客轮。
站在甲板上,海风猎猎,吹动着她的衣袂和发丝。
她回望着渐渐远去的异国海岸线,眼神中没有丝毫留恋,只有对回家的急切。
她知道,等待她的,不再是那个有着父亲叔叔和弟弟庇护的天师府,而是一个风雨飘摇、内忧外患的烂摊子。
内有旱魃隐患未除,弟弟生死未卜;外有旁系弟子人心浮动,或许还有各方势力对这座千年祖庭的觊觎。
但,那又如何?
她是张若曦,她身上流的血不允许她放任这些事情不管!
张若曦握紧了拳头,在心中立下誓言:
“爹,叔叔,你们放心,我会守住家业!”
“景然,坚持住,姐姐回来了!”
“姐姐知道你会从天师陵出来的,在那之前,我会把我们的家守住”
历经波折,张若曦终于踏上了龙虎山的土地。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酸。
曾经香火鼎盛、弟子往来如织的天师府,如今显得格外冷清。
山门略显斑驳,广场上落叶也无人及时清扫。
“是若曦师姐!师姐回来了!”
有眼尖的旁系弟子认出她,顿时惊喜地呼喊起来。
消息很快便传开,留守的数十名旁系弟子纷纷从各处赶来,聚集在大殿前的广场上。
他们大多面带愁容,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对未来的不确定。
看到张若曦,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七嘴八舌地诉说着如今的困境:
“师姐,您可算回来了!”
“天师和师叔们都被带走了,我们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府里剩下的钱财不多了,日常用度都捉襟见肘。”
“还有外面外面现在变了天,我们天师府以后该怎么办?”
张若曦站在大殿前的石阶上,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庞。
她深吸一口气,将旅途的疲惫和对弟弟的担忧强行压下。
她抬起手,向下压了压,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
“诸位师弟。”
“我回来了。天师府,还在!”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不少弟子红了眼眶。
“我知道大家心里不安,担心传承,担心未来。”
张若曦继续说道,语气转为严肃,“但越是在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自乱阵脚!父亲与二位师叔虽暂离祖庭,但天师府的道统和精神,需要我们留下来的人共同守护!”
她开始展现出雷厉风行的一面,迅速着手整顿局面:
第一,安定人心。
她当众宣布,在父亲归来之前,由她暂代主持府内一切事务。
她没有以“天师”自居,而是强调“代掌”,既确立了领导地位,又保持了对父亲和传统的尊重,让众人信服。
第二,重整秩序。
她立即指派几名稳重可靠的弟子,分别负责膳食、采买、清扫、修缮等具体事务,又常带着几位修为勉强还行的弟子下山接一些看风水,处理鬼怪等事重新将天师府威名立起来。
让天师府的日常运转重新走上正轨。
“道观不净,何以净心?日常不序,何以序道?”
她更是以身作则,亲自带领弟子们清扫庭院,整理库房。
第三,开源节流,维持生计。
她清点了府内剩余的财物,制定了严格的用度计划。
同时,她组织弟子制作一些简单的符箓、药囊,由可靠之人带到附近城镇换取生活必需品,并重开部分田产,鼓励弟子自给自足。
第西,对外联络,审时度势。
她亲自出面,与当地新成立的政府机构进行接触。
她表明天师府作为宗教场所,遵从国家法律法规,致力于传承文化、导人向善的立场。
在张若曦的努力下,原本涣散的人心逐渐凝聚起来,天师府慢慢恢复了基本的秩序与生气。
虽然不复往日辉煌,但至少稳住了根基。
夜深人静时,她常独自站在崖边,望着天师陵的方向,脸上满是忧虑。
众多曾与张景然有旧的各门派也常有人前来帮她处理一些事情,比如秋生,家乐等九叔,西目的弟子,甚至还有石坚的儿子石少坚。
如今过去多年,他们也成了镇守一方安定的茅山道长,都沉稳和沧桑了许多。
当然来的最多的是马丹娜,这一天马丹娜还带了个小女孩和小男孩前来。
小女孩长得很可爱看上去就很聪慧,小男孩却有点憨还有点胖。
“娜娜这是?”张若曦疑惑道。
马丹娜朝她微微一笑:“我的侄子和侄女。”
“大龙,叮当,快叫若曦阿姨!”
“若曦阿姨!”
张若曦看着两个孩子,摸了摸他们的头道:“哎!真乖,等着啊,阿姨去给你们拿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