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掩护。苏言换上了一身深色的粗布衣裳，用锅底灰略微抹黑了脸，借着夜色的遮蔽，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王郡丞下榻的驿馆后院。
驿馆的守卫比县衙森严不少，不仅有县衙派来的差役，还有王朗自己带来的西名郡府捕快。但这些守卫对于有心算无心、且刻意隐藏行迹的苏言来说，并非无懈可击。他凭借着对县衙环境的熟悉和前世锻炼出的潜行技巧，如同影子般贴着墙根移动，避开灯笼的光晕，很快摸到了王朗居住的主院附近。
主院书房还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两个人影，正在低声交谈。一个是王朗，另一个身形瘦削，应该是他的幕僚之一。
苏言屏住呼吸，如同一只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院墙旁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借着树叶的遮掩，凝神倾听。距离有些远，声音断断续续，但关键词语还是飘入了他的耳中。
“李文博必须保住至少不能开口”这是王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
“东翁放心，那边己经打点过了，裴决查不到实质证据。只是漕帮那边，疤脸李和孙老五”幕僚的声音显得更谨慎。
“漕帮是弃子！”王朗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让他们自己把屁股擦干净！该断的赶紧断！告诉那边，若是牵连上来，别怪本官不讲情面！”
“是只是，那批‘货’”
“货的事情不要再提！”王朗厉声打断，“风声紧，等过了这阵子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裴决，把他困在临安县，不能让他再往上查！”
“学生明白。只是裴决此人，恐怕不会轻易”
“哼，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江州地界，还轮不到他一个打更人肆意妄为！你再去”
后面的声音更低，苏言凝神去听，也只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账目清理干净北边客商”
北边客商！苏言心中一动，这与之前查到的、与李文博秘密会面的“北边客商”对上了！
就在这时，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那名幕僚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匆匆离去。王朗的身影在窗口伫立片刻，吹熄了灯火，书房陷入黑暗。
苏言知道不能再停留，正欲悄悄退走，眼角余光却瞥见王朗并未离开书房，黑暗中，似乎有一点微弱的火星一闪而逝——他在点烟？不，更像是在焚毁什么东西！
一股强烈的冲动让苏言想要冒险靠近查看，但他强行按捺住了。这里守卫森严，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他记住了这个细节，悄无声息地滑下树干，如同来时一样，融入了夜色之中。
回到裴大人处，苏言将自己听到的零碎信息和看到的可疑之处一一禀报。
“北边客商清理账目稳住本官”裴大人手指轻叩桌面，眼神冰冷，“果然如此。王朗此来，首要任务便是掐断线索，将案子控制在可控范围内。他甚至己经准备牺牲漕帮。”
“大人，我们还查到，王郡丞及其两名贴身幕僚，平日并无佩戴玉扳指的习惯。”苏言补充道。这是他通过观察和旁敲侧击得来的信息。
裴大人微微颔首，似乎并不意外：“‘守拙’二字，看来并非指向王朗本人。但与他关系密切之人，或者他背后之人，却有可能。”
他沉吟片刻，道：“王朗要清理账目，要稳住本官，那我们就偏不让他如愿。苏言，你立刻去办两件事。”
“请大人吩咐。”
“第一，想办法将李文博受贿、并与不明身份北地客商秘密往来的消息，巧妙地散播出去，尤其是要让郡府来的那些人‘无意中’听到。第二，让赵虎带几个信得过的弟兄，暗中盯紧王朗带来的那两名幕僚，看看他们除了翻阅卷宗，还在私下里接触哪些人，尤其是与账目、漕帮有关的人。”
“是！”苏言领命，心中了然。裴大人这是要打草惊蛇，逼对方自乱阵脚。将李文博的问题抛出去，是为了加剧王朗等人的危机感，让他们在清理手尾时更容易露出破绽。而盯紧幕僚，则是为了找到他们“清理账目”的证据和途径。
就在苏言准备离去时，裴大人又叫住了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这里面是‘龟息散’，必要时，可让李文博‘病重’一阵子。”
苏言接过瓷瓶，瞬间明白了裴大人的用意。这是要保护李文博这个重要人证，防止王朗等人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小人明白！”苏言将瓷瓶小心收好，转身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