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平原天寒地冻,朔风怒号,卷起漫天雪粒。杜聿明集团放弃徐州、南下“解围”的决策,如同一出早已写好结局的悲剧,正以惊人的速度滑向那万劫不复的深渊。楚云飞坐镇已近乎空城的徐州,通过电台和零星的情报,密切注视着南方那片正被血与火吞噬的战场,心也一点点沉入冰底。
杜聿明集团三个兵团,约三十万大军,离开徐州坚固的城防工事,在冰天雪地中蹒跚南行。队伍臃肿庞大,车辆、辎重、眷属、非战斗人员混杂其间,行动迟缓,秩序混乱。官兵们衣衫单薄,缺粮少弹,在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中冻饿交加,士气低落到了极点。而他们的对手,华东野战军代司令员粟,早已张网以待。
战役的进程,完全印证了楚云飞最坏的预想,甚至更为惨烈。
杜聿明集团刚离开徐州不久,其侧翼和后卫就不断遭到华东野战军地方部队和民兵的袭扰、阻击,行动进一步迟滞。
华东野战军主力第一、第三、第四、第六、第七、第八、第十、第十一、第十二纵队以及两广纵队、特种兵纵队等部,在粟裕的统一指挥下,从四面八方向心突击,利用杜集团队形漫长、首尾难顾的弱点,实施大规模穿插、分割、包围。
永城、萧县地区,成为第一个巨大的绞肉机。邱清泉第二兵团的先头部队在此遭遇中野一部和华野主力的顽强阻击,死战数日,寸步难行,伤亡惨重。
更致命的一击来自侧后。华东野战军主力迅速切断了杜聿明集团的后路,并从西、北、东三个方向完成合围,将其主力压缩在永城东北以陈官庄为中心,东西约十里、南北约五里的狭小区域内。李弥第十三兵团、孙元良第十六兵团(残部)以及杜聿明指挥部大都陷于其中,只有邱清泉兵团一部挣扎在外围,但也岌岌可危。
“报告!杜长官急电!我部在陈官庄、青龙集一带陷入重围!敌军攻势如潮,炮火猛烈,我军伤亡惨重,补给断绝,请求空投粮弹,并速派援军!”
“报告!与邱兵团联系中断!”
“报告!孙元良兵团部被冲散,孙司令下落不明!”
“报告!敌军广播,宣称已全歼我集团军部,杜长官……情况不明!”
坏消息如同雪片般飞进徐州楚云飞的指挥部,一个比一个令人绝望。电台里,杜聿明指挥部最后发出的电文,充满了弹尽粮绝的悲怆和穷途末路的疯狂,甚至出现了“各自为战,分散突围”的指令,这等于承认了有组织的抵抗已经瓦解。
“兵败如山倒……兵败如山倒啊!”参谋长拿着电文,手在微微颤抖,脸色惨白。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三十万大军在短短十几天内土崩瓦解、陷入绝境的速度和惨状,仍然让人触目惊心。
楚云飞站在作战地图前。地图上,代表杜聿明集团的蓝色区域,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红色箭头彻底吞噬、分割,只剩下以陈官庄为中心的一个小小的、被重重红圈包围的孤点。他知道,那里正在上演着怎样的人间惨剧:天寒地冻,缺衣少食,伤兵哀嚎,士兵相食……三十万大军,已成瓮中之鳖,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蒋“放弃徐州,南下解围”的错误决策,终于结出了这枚苦果。这不仅仅是军事上的惨败,更是政上的彻底崩溃。淮海战场,国民党军最精锐的五个兵团(黄百韬第七兵团、黄维第十二兵团、邱清泉第二兵团、李弥第十三兵团、孙元良第十六兵团),在短短两个月内,相继被歼或陷入重围,损失超过五十万精锐部队。长江以北,国民党军已无战略机动兵团,南京门户洞开,政权覆灭的丧钟,已清晰可闻。
“徐州集团……彻底完了。”孙大勇声音沙哑,带着兔死狐悲的凄凉,“杜长官他们……怕是……”
楚云飞缓缓闭上眼,仿佛能闻到南方飘来的血腥和绝望。他的心中有无尽的悲凉和一种历史洪流无可阻挡的无力感。
“给南京发报吧。”楚云飞的声音沙哑而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内容:杜聿明集团在陈官庄地区陷入重围,苦战兼旬,弹尽援绝,通讯中断,情况不明。徐州已成孤城,外援已绝。职部当谨守防区,与城共存亡。然势孤力穷,恐难久持。恳请中央速定大计。”
这是一份客观陈述战况、实则报丧的电文,也隐晦地指出了徐州的绝境。
发完电报,楚云飞挥退了众人,独自走到窗前。窗外,徐州城死寂一片,只有寒风呼啸。这座他曾经镇守、如今近乎空城的战略要地,已成为一片巨大的坟场的前厅。
“参谋长,大勇,”他唤来最信任的两位部下,目光锐利而冷静,“杜聿明集团的覆灭,意味着淮海战事已近尾声。接下来,共军的目标,必然是全取徐州,肃清江北。我们……是时候做最后的准备了。”
“副总座,您的意思是?”参谋长心领神会,低声问道。
楚云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保险柜前,取出一份绝密文件,封面上只有两个字——“止戈”。
“传我密令,旋风’突击队,立即进入最高战备状态,配发足量弹药、通讯器材,随时待命。启动‘夜鹰’渠道,设法与陈官庄方向取得联系,不计代价,找到杜聿明,或者……能主事的人。我要知道最真实的情况!”
“另外,”他顿了顿,目光深邃,“通过绝密线路,给‘家里’发一个信号:风暴将息,归途可期。盼早定南针。”
“明白!”
楚云飞转身,再次望向南方那片被血色和雪色笼罩的天空。兵败如山倒,大势已去。他现在要做的,而是要用尽最后的力量和智慧,为这支跟随自己的队伍,为这座千年古城,也为内心那份对这片土地的责任,在彻底的毁灭降临之前,觅一条生路,寻一个相对体面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