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白时空内
众人看着天幕上萧瑟那副明明担忧却偏要嘴硬的别扭模样,都不禁莞尔。
雷梦杀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萧若风,挤眉弄眼道:“若风,你这未来的侄儿可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主。
明明放心不下那夯货,非要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这性子若是生在公主身上,那定是只金尊玉贵、睥睨众生的桀骜小凤凰。”
萧若风闻言,唇角不由勾起一抹会心的笑意,眼底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欣赏与认同——说实话,天幕上这个看似散漫不羁、实则重情重义的萧瑟,远比传闻中那位惊才绝艳的六皇子更让他觉得亲切。
那股隐藏在慵懒外表下的侠气与担当,与他年少时纵横江湖的那份心境,何其相似。
虽说父皇与皇兄如今都将目光聚焦于那位能开创煌煌帝国的未来皇孙,但在他萧若风私心里,这个会为了朋友挺身而出、会嘴硬心软的萧瑟,或者说萧楚河,才更对他的脾胃。
雷梦杀瞧他神色,又笑嘻嘻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看你这模样,也是打心眼里更喜欢这天幕上的萧瑟吧?
等他日后出生了,你不妨跟你那皇兄商量商量,将他讨来咱们学堂教养。
有先生和我们这些师叔伯看着,好生调教,将来未必不能成一位心系苍生、逍遥天下的侠王!”
一旁的柳月公子优雅地执扇轻摇,闻言却轻咳一声,泼了盆冷水,只是语气依旧温润:“想法虽好,但你们莫要忘了,听他们方才对话里的意思,景玉王对萧楚河可是宠爱到了骨子里。
我们虽与景玉王相交不深,却也知他素来是位深沉严肃、谨言慎行的主。
竟能允许萧楚河在天启城千金台,拿一座实实在在的边境城池与人做赌注……
这般纵容,简直是把这孩子宠到天上去了,怕是绝不会轻易放手让他离开,来我们这学堂的。”
“可不是嘛!”
百里东君眼睛一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对离经叛道之事的好奇与惊叹,“拿一座城池打赌!我的老天爷,这手笔也太骇人听闻了!
这要是换了我爹,知道我敢这么胡闹,别说城池,就是赌个宅子,他非把我腿打断,再捆起来丢回家里关个十年八年不可!”
众人闻言,想象了一下那场景,都不由得哄笑起来,方才因谈论皇室继承而略显凝重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少白时空的哄笑声尚未完全平息,天幕画面已倏然流转——
【只见无心死死盯着那街角酒铺中酗酒和尚的背影,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周身的气息却悄然变得凝沉。
萧瑟在他身侧,目光淡淡扫过那醉态可掬的和尚,语气平缓地陈述事实:“别瞧了。
那人虽披着僧袍,却非真正的佛门中人,更带不了你去大梵音寺。”
然而无心恍若未闻,他的全部心神似乎都被那背影攫住,竟迈开步子,径直朝着那酒肉和尚走去。
雷无桀跟在后面,看着那和尚豪饮的姿态,忍不住咋舌:“好家伙!
这和尚……真乃海量啊!”
无心一步步走近,直至能清淅看到那和尚沾染酒渍的侧脸轮廓。
他凝视着,脸上的神色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愈发凝重,仿佛在确认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事物。
终于,他唇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找到了……”
这低语仿佛触动了某种机关!
那原本醉眼迷离的酒肉和尚猛地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如电般射向大梵音寺的方向,脸上醉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惊诧与急迫的神情!
他身形一晃,竟如大鸟般纵身而起,施展出精妙绝伦的轻功,头也不回地朝着寺门方向疾驰而去!
“等等!”
无心几乎在他动身的同一刹那低喝出声,身形如一道青烟,立刻施展轻功紧追不舍。
萧瑟与雷无桀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虽不明所以,但也知必有重大变故,当即毫不迟疑地提气跟上。
庄严肃穆的大梵音寺山门外,四名劲装汉子稳稳抬着一顶青色软轿,两名眼神精悍的护卫按刀紧随其后,一行人正缓缓踏上入寺的石阶。
寺内,大梵音寺方丈法兰尊者早已得报,静立于大雄宝殿之前,苍老的面容上古井无波,唯有一片肃穆。
那青轿之内,传出一道平缓却带着无形穿透力的声音,打破了山门的寂静:“法兰尊者,自天启城一别,匆匆已是十数载寒暑,尊者别来无恙?”
法兰尊者眼帘低垂,双手合十,竟是闭口不答。
轿旁一名护卫见状,眉头一拧,厉声呵斥:“大胆!
我家主子代天巡狩,代表陛下而来,你竟敢如此不敬?”
轿内那平缓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丝毫火气,却更显深沉:“不必动怒。
尊者并非不敬,他只是……不会说话罢了。”
他微微一顿,继续言道,声音清淅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尊者,我此来,只为寻一个人。”
法兰尊者依旧静立,只是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轿内人似乎并不意外,反而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追忆,几分冷峭:“十二年前,魔教教主亲临宝刹,寻你师父摩柯尊者,问天道之秘。
彼时魔教教主剑气如狂潮席卷,杀气凛然盈野,摩柯尊者,也只是如你这般,摇头不语。
论佛法精微,尊者你或许尚不及令师摩柯尊者,但这‘摇头不语’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足十,青出于蓝。”
他语气陡然一转,如同寒冰坠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可惜,那人藏了十二年,这一次,他藏不住了。”
“尊者,你需得想清楚,”
轿内的声音透出一丝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要寻他的,并非是我,而是当今皇帝陛下。
你可以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这大梵音寺上下数百佛门弟子的性命前程考虑么?
陛下……素来对佛道之说无甚好感,可不会如前面几位先帝一般,对尔等多有优容与容忍。”
法兰尊者那如同枯树皮般的面皮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握着念珠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轿内人仿佛能隔帘窥见他的挣扎,声音放缓,却带着更深的寒意:“放心,陛下只要人,不会动你这寺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但若尊者你执意阻拦,螳臂当车……”
话音未落,便被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骤然打断!
只见那酒肉和尚踉跟跄跄地冲了过来,浑身酒气冲天,他醉眼惺忪地指着青轿一行人,含混不清地挥着手:“哪……哪儿来的?
扰人清静!速速赶走!
太吵了!今天大梵音寺怎么回事?
怎么什么人都往这儿跑?
都……都来干嘛的?”
“装醉?”
两名护卫眼神一冷,面露不屑,“一个烂醉如泥的酒鬼,能有多大本事?”
然而,他们话音还未落,那看似站立不稳的王人孙眼中猛地闪过一道精光!
他身形如电,倏忽间便从旁边一名惊呆了的寺内弟子手中夺过一柄破戒刀,横刀而立!
“唰——!”
一刀劈出,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刀光如匹练破空,凛冽的刀意瞬间弥漫开来,虚空中仿佛有无形刀气凝聚为实质,带着撕裂风雷的尖啸,悍然直斩那顶青轿!
“噗!”
挡在轿前的那几名护卫甚至来不及做出有效格挡,便被这磅礴的刀气瞬间震得吐血倒飞出去!
刀气馀势狂猛无俦,竟直接斩在了紧闭的轿门之上,发出“锵”的一声刺耳巨响,火星四溅!
轿帘被狂暴的气劲猛地掀开,一股阴柔却磅礴的内力自轿内涌出,将那无坚不摧的刀意硬生生震碎、消弭。
一道身着青袍的修长身影,缓步自轿中走出,手中握着一柄通体剔透的青玉长剑,剑尖斜斜指向地面,散发着森森寒意。
“碎空刀,王人孙,好久不见。”
青袍人声音平淡无波,却自然带着一股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威压,如同寒流过境。
王人孙晃了晃似乎还有些不清醒的脑袋,但眼中的醉意已然散去大半,他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着几分狂放不羁:“我道是谁这么大排场,原来是你这不男不女的家伙!
掌香大监,瑾仙公公。”
天幕画面却毫无预兆地陡然一转——
映入眼帘的,是北离帝都天启城的沉沉夜景。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然而那像征着权力顶峰的皇宫深处,却依旧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巍峨的大殿之内,身着龙袍的皇帝正高踞于龙椅之上,微微俯首,专注于面前堆积如山的奏章。
殿内安静得只剩下他手中朱笔划过纸面时。
批阅完毕的奏章,被侍立在一旁的内侍以极其谨慎、近乎虔诚的姿态,双手捧起,轻手轻脚地送到龙案一侧。
那里,摆放着一杆造型奇特的巨大官秤——秤杆古朴,一端悬挂着沉甸甸的、标示着固定重量的砝码,而另一端,则是一只空置的秤盘。
内侍将刚刚批完的奏章,一本,接着一本,小心翼翼地放入那空置的秤盘之中。
随着奏章的增加,悬挂砝码的那一端缓缓升起,承载奏章的秤盘则渐渐下沉。
当最后一本奏章被放入秤盘,那原本倾斜的秤杆,终于发出“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达到了完美的平衡。
“陛下,”
一旁的首领内侍见状,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垂首,用极其轻柔却又足够清淅的声音禀报,“今日批阅奏章,已达‘衡石’之量,请陛下保重龙体,歇息片刻吧。”
皇帝闻言,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他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目光从奏章上移开。
摇曳的宫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勾勒出硬朗而模糊的轮廓,令人无从窥探那平静面容下隐藏的,究竟是疲惫,是满意,还是更深沉的思虑。
也正在这时,一道如同融入夜色本身的漆黑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入大殿,脚步轻得没有惊起一丝尘埃。
他在御阶之下躬敬垂首,声音低沉而清淅地回荡在空旷的殿宇中:
“陛下,瑾仙公公已抵达大梵音寺。”
龙椅之上,传来皇帝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惯有的冷漠,却又似乎掺杂了一丝极淡的、近乎玩味的好奇:“哦?瑾仙此行,倒是巧了。
不知他会不会遇上朕那位……六皇兄。”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想象着某种有趣的画面,才继续道,语气里那丝好奇似乎更明显了些:
“若真遇上了,不知瑾仙会不会顺手,把他给朕带回来……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
“果然是王人孙!!”
“他怎么当和尚了!”
“瑾仙!他当了掌香监!”
“这掌香监不是皇帝派出宫的吗?”
“朝廷行动好快!”
“皇帝这意思,是怀疑瑾仙!”
“皇帝批阅奏章也太勤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