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白时空
雷梦杀瞧着天幕上雷无桀被那群“百鬼夜行”的马贼用绳索捆得结结实实,象个粽子似的吊在半空晃荡,非但不急,反而乐得手舞足蹈,拍腿大笑。
百里东君看不过去,用手肘捅了捅他:“雷二,那好歹也算你雷门子弟,你这般幸灾乐祸,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
雷梦杀咧着嘴,理直气壮,“你没看见?这些马匪摆明了只想抓人,没打算下死手!
让这傻小子吃点苦头怎么了
你想想当年我闯荡江湖,一不能提雷门名号,二不能用看家火器,那叫一个憋屈!
凭什么这小子就能傻乎乎、大摇大摆地到处跑?
这不公平!”
旁边的小李寒衣听见这话,立刻拽住父亲的袖子,奶声奶气地问:“爹爹,你当年闯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呀?
你不是说,你是因为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娘亲才对你一见倾心的吗?”
一直安静旁听的李心月闻言,眼风如刀,直直扫向雷梦杀。
雷梦杀被这一眼瞪得腿肚子发软,差点当场就给跪了。
好在李心月并未深究,只是俯身抱起女儿,柔声道:“寒衣,爹和娘确实是两情相悦。将来你寻夫君,也定要寻个彼此真心喜爱的。只是……”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丈夫一眼,“万不可象你爹这般,脑子时常不大灵光。”
小李寒衣认真地点点头,小脸上满是郑重:“娘亲放心,我将来一定找个比爹爹聪明一百倍的!”
雷梦杀在一旁委屈地嘟囔:“哪可能?这世上哪还有比我更聪明、更俊朗的男人?”
然而他心中却恶狠狠地想着:哼!哪个不长眼的臭小子敢来拐带我闺女,看我不把他大卸八块,丢去喂狗!
这念头刚闪过,一只温软却带着杀气的玉手便精准地揪住了他的耳朵。
李心月似笑非笑,声音轻柔却危险:“你刚才……在心里嘀咕什么呢?是不是忘了,当年你把我从家里‘拐’出来的时候,我爹也没把你怎么样。”
“我错了我错了!娘子饶命!”
雷梦杀瞬间认怂,龇牙咧嘴地告侥,“我是说……将来定要好酒好菜,风风光光地招待咱们的乘龙快婿!”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哄堂大笑。
此时天色渐暗,李长生身形一晃,如清风般瞬移至萧若风身侧,压低声音道:“若风徒儿,你看这天幕临世,机缘难得,为师又新收了弟子,大家齐聚一堂,此等良辰美景,是否应当……”
萧若风闻弦歌而知雅意,轻笑接口:“师父说的是。
此情此景,确实该备上一桌佳肴,温上几壶好酒,大家共饮,方不负这盛况。”
“对对对!还是乖徒儿懂为师!”李长生立时眉开眼笑,抚掌称善。
雷梦杀也凑到萧若风身边,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若风,你瞧瞧天幕上那个萧瑟,跟你哪有半分相象?
他那抠搜劲儿,吃饭算钱,买马算钱,连两匹马都舍不得置办,哪象你这般豪爽大气,仗义疏财?”
萧若风笑着摇头,吩咐左右去准备酒菜,目光却仍带着一丝忧虑投向天幕:“酒菜稍后便来,大家边看边饮。
只是不知,雷无桀那孩子被抓之后,是否会真有危险。”
雷梦杀闻言,也收敛了玩笑神色,眉头微蹙地望着天幕:“看那马贼的架势……应该,出不了大事吧?”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流光溢彩的天幕之上——
【画面流转,雷无桀在一间阴暗潮湿的石牢中悠悠转醒。
他揉着依旧发昏的脑袋,嘴里不满地嘟囔:“无心和萧瑟这两个家伙……跑得是真快啊,影子都没了……”
忽然,他用力吸了吸鼻子,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咦?不对!是酒香!”
他一个骨碌爬到牢房栅栏边,冲着隔壁压低声音喊道:“隔壁的兄台!有人吗?你怎么还有酒喝啊?”
隔壁沉寂片刻,传来一道年轻,却透着几分疏离与阴冷的声音:“该有的,自然会有。”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栅栏缝隙间伸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粗糙的酒壶。那声音的主人悠悠道:“同为天涯沦落人,请你一杯。”
“多谢兄台!”雷无桀顿时眉开眼笑,毫不客气地接过酒壶,仰头便灌了一大口。
他咂咂嘴,品评道,“酒是不错,就是……不够烈!比起我们那的老糟烧,可差远了!”
他又好奇地问:“兄台,你是怎么被这群马贼抓来的?”
隔壁那人轻笑一声,并未直接回答,反而反问:“小兄弟你……又是因何落难于此?”
“哎!别提了!”
雷无桀一脸愤愤,象是找到了倾诉对象,“被两个看着人模人样,实际上极其不靠谱的朋友给坑了!”
就在雷无桀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幕视角猛地一转——
夜色笼罩下,萧瑟与无心如同两道鬼影,已悄然潜至监牢之外,借着阴影的掩护,打量着这座戒备森严、灯火点点的马匪营寨。
萧瑟靠在一个草料堆后,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我们现在可是在‘长弓追忆,百鬼夜行’的老巢里!稍有不慎,别说救他,你我二人也得把命搭进去。”
他瞥了一眼身旁气定神闲的无心,“你瞧瞧这寨子里巡哨的人马,高手不在少数。
就凭我们两个,我又不通武艺,和尚,你打算怎么救人?”
无心唇角微扬,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走一步看一步呗,船到桥头自然直。
当务之急,是先‘请’一位来,问问雷兄弟被关在何处。”
他话音未落,恰巧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喽罗勾肩搭背地从旁边帐篷里晃了出来。
无心眼神一凛,身形如鬼魅般倏然闪出,瞬间便扣住其中一人的咽喉,将其死死按在阴影里。
“说!今日被抓来的,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子,关在何处?” 无心淡然道。
那喽罗吓得魂飞魄散,颤斗着手指向寨子中央那座以巨石垒砌的牢房。
逼问出地点后,萧瑟却并未放松,他忽然淡淡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淅:“你……当真只是在寒水寺长大的普通僧人?”
“不是寒水寺,还能是何处?” 无心松开手,任由那喽罗瘫软在地,语气平静无波。
“你身负罗刹堂秘学,会引来江湖人觊觎不假,但这分量,还不至于让无双城那等势力大动干戈,更遑论……天外天与帝国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仿佛浸染了夜色的凉意:“十二年前,天外天战败,与中原各方立下‘锁山河之约’。约定十二年为期,期间天外天之人,不得踏足北离半步。
我记得……当年,似乎还有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被留在了北离作为质子……”
“所以?” 萧瑟追问,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所以,事情或许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无心转回头,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抹惯有的、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怅惘,“你们总觉得我身上藏着什么惊天秘密,或许我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但其实……”
他轻轻摇头,“我不过是寒水寺里,一个不怎么守规矩、偶尔会惹老和尚生气的小弟子罢了。”
萧瑟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终是移开了目光,低声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牢房之内,雷无桀还在牢房里对着墙壁念念叨叨,仿佛隔壁那人能隔着石头看见他的表情:“要不是萧瑟跟无心那两个家伙溜得比兔子还快,我雷无桀能落得这步田地?
下次见面,非得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隔壁传来一声低沉的冷笑:“你如今自身难保,还妄想寻他们报仇?
只怕是没那个机会了。”
“谁说的!”
雷无桀梗着脖子,不服气道,“他们当时跑是跑了,可那叫……那叫事急从权!
是策略你懂不懂?”
“哦?”那男子的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你就这般笃定?”
“我……我凭感觉!反正他们不是那种丢下朋友不管的人!”
雷无桀挠了挠头,说得有些含糊,随即又找到了更坚实的理由,“再说了,无心可是忘忧大师的弟子!
能眼睁睁看我落难?
就算他真不来……萧瑟也肯定会来!我还欠着他五百两银子呢!
他那么抠门,能不要了?”
男子闻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你口口声声说信他,那你可知,那无心……究竟是何人?”
“不就是个武功高点、长得好看点的和尚嘛?”
雷无桀不以为意,随即岔开话题,“哎,别说我了,你呢?
你朋友会不会来救你?”
“朋友?”
男子的声音骤然降温,如同淬了冰,“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啊?”
雷无桀愣住了,“那你一个人跑这荒山野岭来干嘛?”
短暂的沉默后,隔壁传来平静却石破天惊的三个字:
“当皇帝。”
雷无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兄台,你这酒量不行啊,几杯下肚就开始说胡话了?
你要能当皇帝,我雷无桀明天就是剑仙了!”
他掰着手指头数落,“你知不知道如今天启城坐着的那位,听我们门主说,七岁登基,九岁亲政,血洗朝堂整顿乾坤!
十二岁就发兵踏平南诀,一统天下!
那是何等人物?”
隔壁的男子竟顺着他的话,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傲然:“正因如此。我若为帝,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行行行,你厉害。”
雷无桀只当他是醉话,敷衍地摆摆手,“你放心,等我朋友来救我,一定把你也捎上!”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名身着黑色斗篷、面覆黑巾的人径直闯入,一言不发,一左一右带走隔壁那男子。
“喂!你们干什么?!放开他!”雷无桀扒着牢门铁栏焦急大喊。
电光火石间,他瞥见了那男子的侧脸——异常俊秀,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鸷,尤其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冰冷刺骨。
与此同时,萧瑟与无心刚从一个喽罗口中逼问出情报。
“寨、寨主今日亲自迎了一位贵客……都、都尊称他为‘公子’……”那喽罗吓得语无伦次。
得到想要的信息后,无心抬手将人击晕。萧瑟看向他:“这寨子里高手环伺,你打算如何救人?”
无心唇角一勾,并未答话,指尖微弹,几粒石子破空而去,精准地将远处牢房外的几名守卫打晕。
他身形一闪,已推开牢门,看见雷无桀身旁的酒盅,不由打趣:“雷兄弟倒是好兴致,身陷囹圄,还不忘小酌几杯。”
萧瑟却没有玩笑的心思,他走到隔壁空了的牢房,目光扫过桌案,拿起那只空酒坛凑近鼻尖一闻,眉头瞬间紧锁:“天启城雕楼小筑的‘秋露白’…这等好酒,怎会出现在边陲之地的马贼巢穴?”
“管它从何而来,”
无心一把拉过还在发懵的雷无桀,“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
“等等,”
萧瑟却拦住他,目光如炬,直射无心,“你白日明明可以出手,却故意放任他被擒,夜晚再行险救人。
和尚,你绕这么大圈子,究竟意欲何为?”
无心迎着他的目光,笑而不语。
一刻之后,整个马贼大寨骤然陷入混乱!数处同时燃起烽烟,爆炸声接连响起!
“走!”三人趁乱冲出牢房局域,迅速抢夺了三匹快马,朝着寨外疾驰而去。
奔逃中,雷无桀忍不住回头望去。
只见方才被带走的那个“公子”,此刻正安然立于“百鬼夜行”的首领们中间,被一众高手层层护卫着,显然与他们是一路人。
而那位“公子”的目光也恰好扫过这边,当他的视线捕捉到萧瑟的侧脸时,浑身猛地一震,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脱口低呼:“是……他?!他怎么会在此处?!”
几乎在同一时刻,萧瑟侧身回望,也于混乱的火光与人群中,清淅地看到了那张俊秀而阴冷的脸。
刹那间,萧瑟的瞳孔骤然收缩,心头巨震,一个念头如惊雷般炸响:
“他怎么会在这里?!”】
“雷无桀好讲义气啊!”
“萧瑟和这人认识?”
“九岁亲政,十二岁一统天下!!!”
“这帝国主人,居然如此年轻?”
“莫非萧瑟和这人,都是意图谋反?”
“秋露白!?雕楼小筑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