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犹大教堂坐落在伦敦城边缘,一座用饱经风霜的灰色石头砌成的罗曼式建筑,不算宏伟,却自有一股历经沧桑的沉稳。
尖顶不算高,十字架在常常阴霾的天空下默然矗立。
这里成了塞拉斯和伊森在这陌生时代意外获得的避风港。
塞拉斯凭借着他童年在庄园里磨练出的对马匹的熟悉,成功地获得了教堂马厩的兼职工作。
他照料着神父们的坐骑和拉车的老马,清理马厩,修补鞍具。
他那沉稳有力的手法和对马匹情绪精准的把握,很快赢得了老马夫和神父们的信任。
教堂的老马“铁蹄”打着响鼻,蹭了蹭塞拉斯的手:这个两脚兽不错,手法比上个偷懒的家伙强多了…就是身上的味道有点怪。
塞拉斯手中的马刷有节奏地刮过马背:嘿,这感觉,这大个挺专业啊
而伊森,他无法像塞拉斯那样从事体力劳动,但他发现教堂后方有一个小小的略显荒芜的花园。
他利用自己超乎常人的感知能力,能“听”到植物细微的需求——哪株玫瑰需要更多水分,哪棵草药渴望阳光,哪块土壤下的养分已经耗尽。
他耐心地除草、浇水、修剪,那些原本蔫头耷脑的花草,在他的照料下竟奇迹般地焕发了生机。
枯萎的薰衣草在伊森的指尖下恢复活力:哦…他终于知道我需要的是排水不是更多的水
伊森的手指轻柔地拂过植物,感受到微弱的生命律动,它们也在‘说话’,只是方式不同…
负责管理花园的老神父安塞姆对此惊叹不已。“孩子,你有一双被上帝祝福的手。”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这些小家伙,连我都快放弃它们了。”
伊森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我只是…比较注意它们需要什么。”
他们的“家”,是教堂提供的一间极其狭小的宿舍,位于钟楼最上面,以前可能是储藏室。
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一个破旧的木箱,一扇窄窗透进有限的光线。但相比于之前露宿街头的日子,这里已是很好。
此刻,黄昏的余晖透过窄窗,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投下一条光柱。
伊森刚被塞拉斯吻得有些气息不稳,脸颊泛着红晕,靠在对方坚实温暖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塞拉斯的手臂环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略显单薄的背脊。
吱嘎作响的木板床承受着两人的重量,每次晃动都发出抗议 :轻点!我这把老骨头…不过,看在他们这么甜的份上,算了。
塞拉斯的皮质背心随意搭在木箱上,散发着马厩和塞拉斯特有的气息:总算有个像样的地方挂我了。
温存过后,伊森的眉头却微微蹙起。“塞拉斯,”他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塞拉斯粗糙的衣角,“今天在花园后面的小山上,我好像…又感觉到了。”
塞拉斯抚摸他背脊的手停住了,眼神锐利起来:“那个脉动?”
“嗯。”伊森点头,“比在城里感觉到的要清晰一点。就在山腰那个被藤蔓遮住的小山洞附近。很微弱,断断续续,但那种‘死寂’的感觉…和地铁站里的一模一样。”
塞拉斯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可能是他们回去的线索,也可能是更大的危险。
“晚餐后,”他最终低沉地开口,“我们借口散步,去看看。”
晚餐在教堂附属的食堂进行。长长的木桌旁,坐着几位神父和像塞拉斯他们这样的杂役。
食物简单得近乎苛刻:一碗稀薄的、漂浮着几根野菜和豆子的肉汤,肉几乎看不见,一块能当砖头用的黑面包,以及每人一小杯劣质的麦酒。
空气中弥漫着蜡烛的烟味潮湿石墙的气息,以及食物本身寡淡的味道。
高大的石拱顶让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产生回响。
餐前,年迈的本堂神父带领大家祷告。神父的声音苍老而平和,在空旷的食堂里回荡:
“ 主啊,感谢您赐予我们今日的食粮,庇护我们免受风雨与邪恶的侵袭。求您照亮我们脚下的道路,驱散我们内心的黑暗
并以您的仁慈,宽恕我们有罪却寻求救赎的灵魂。因我们的主耶稣基督之名。阿们”
粗糙的木长桌:又是一天…愿他们的祷告能上达上帝…
跳跃的烛火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光影摇曳,在这黑暗的时代,人类显得更加脆弱。
伊森低着头,感受着这庄重而陌生的仪式他能“听”到神父声音里的真诚,也能“听”到其他用餐者内心或虔诚、或麻木、或为明日忧心的低语。他悄悄伸出手,在桌下握住了塞拉斯的手指。
塞拉斯反手握住他,指尖传来坚定的力量他并不信仰这个,但他尊重这份在苦难中寻求慰藉的仪式感。
大家沉默地开始进食。黑面包需要泡在汤里很久才能咬动。
塞拉斯将自己汤里唯一一小块肉筋不动声色地拨到了伊森的碗里。
伊森愣了一下,在昏黄的烛光下看向塞拉斯,对方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啃着自己的面包。伊森的心里却像被那微弱的烛火点亮了,暖意蔓延开来。
晚餐后,天色已完全暗下。只有零星的火把和月光照亮路径。
他们以消食为由,走出了教堂后院,向着后山走去。
夜晚的中世纪乡村,寂静得可怕,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只剩下风声、虫鸣,以及远处隐约的犬吠。月光惨白,给山林蒙上一层诡异的纱幔。
他们找到了伊森所说的那个山洞,洞口被浓密的藤蔓遮掩,若非伊森感知到异常,极易忽略。
靠近洞口,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死寂”感更明显了,仿佛洞口张开的是一张没有生命的巨口。
塞拉斯拔出随身匕首,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伊森的手。“跟紧我。”他低声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伊森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感知力集中在洞口深处。
那里,除了物理上的黑暗,还有一种吞噬一切“存在”的虚无脉动,正缓慢而规律地搏动着,如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心脏。
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然后,塞拉斯率先拨开藤蔓,两人一同踏入了那片连接着两个时空的、未知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