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的过堂风一吹,傻柱那点酒劲儿反倒更上头了。
手里提着两个满当当的铝饭盒,哼着小曲儿刚跨进四合院的中院月亮门,就被一道黑影给堵住了。
易中海披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大衣,显然已经在这儿候了多时。
“柱子,回来了?”
易中海脸上挂着那是招牌式的沉痛表情。
“我当是谁呢,易大爷啊?”
傻柱打了个酒嗝,喷出一股子混着肉香的酒气。
“这大冷天的,您不在屋里抱火炉子,堵我门口干嘛?”
自打傻柱上回为聋老太出头被打进医院,院里这帮人没一个前去看往后,他跟谁说话都是这个腔调,心里憋着气呢。
易中海自己也清楚,本也想着补救,只是一屁股的屎还没擦干净,接二连三的他也有点灰心丧气了。
这回要不是贾家这烂摊子实在不想烂在手里,他也不想直接找上门。
叹了口气,指了指贾家的方向,那里黑灯瞎火,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能为谁?淮茹呗。”
“柱子,你是可别告诉我今儿个淮茹在厂门口那一跪,你没看见啊……唉,太惨了。”
“咱们都是邻里邻居的,多少得帮衬着点,总不能看这孤儿寡母的去死吧?”
傻柱眯缝着眼,脑海里突然蹦出当年秦淮茹刚嫁进院子时的模样。
一身红底碎花的新衣裳,肤白貌美,身段妖娆,前凸后翘。
特别是脑后那两条乌黑的大麻花辫子,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
那是他年少时的白月光啊。
可惜,这月光如今照进了沟渠里。
酒精上涌,傻柱似笑非笑地看向易中海,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
“那……易大爷,您打算让我怎么帮衬秦姐?”
“是帮她挑水啊,还是帮她带孩子?”
许是傻柱眼中的嘲讽意味实在太明显,易中海被他看得呼吸一滞。
心里那句“要不你把贾家这个烂摊子接手了吧”,在舌尖打了个转,硬是没敢说出口。
毕竟,贾东旭还没死呢。
让一个大小伙子,去接手一个带着两个拖油瓶、还有一个劳改犯婆婆的“准未亡人”?
这话要是说出来,傻柱能当场翻脸。
易中海眼珠一转,小心翼翼地换了个说法。
“柱子,你看啊,我是这样想的。”
“淮茹现在刚生产完,身子虚,家里又没了收入来源。”
“让你一个大小伙子直接拿钱拿粮接济她,传出去确实不好听,容易惹闲话。”
他指了指傻柱手里的饭盒。
“要不然,你看这样行不行?”
“你这不是每天都从方科长家带菜回来吗?”
“你一个厨子,在食堂也不缺这点油水。”
“不如……你把这饭盒匀出来,拿去接济一下邻居?”
“这既帮了孤儿寡母,又显得你仗义,传出去,那也是一桩美谈啊。”
“哈!”
傻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咧开了嘴。
要是方源这会儿在场,估计都能被气笑了。
合着这傻柱不从轧钢厂带菜,改从他方家进货来做人情了?
平心而论。
秦淮茹这会儿在傻柱心中,确实还是能翻起点涟漪的。
毕竟是年少时的梦中情人,人长得漂亮,以前看着也贤惠。
连前院那个自视甚高的文化人阎埠贵,后来都说过:“秦淮茹嫁进来,给咱们这破院子添了不少光彩。”
早年傻柱刚进厂上班那会儿,何雨水还小,没人管。
也是承了秦淮茹的情,帮着照应了一段时间。
虽说不是什么洗衣做饭的大恩惠,但好歹帮忙盯着,没让雨水跑出院子被人贩子拐了去不是?
这情,傻柱记着。
作为邻居,如果秦淮茹真到了吃不上饭的时候,傻柱二话不说,借钱、借粮,哪怕把自己口粮省下来给她,他都认。
但从方家带的饭?
拿去给她?
对不起,他丢不起这个人啊,跟从人家泔水桶里边找吃的有什么区别?
傻柱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变得冷硬起来。
把饭盒往身后一背,脖子一梗。
“易大爷,亏您说的出口。”
“一点剩菜剩饭,我拿回来自己吃没问题,毕竟饭桌上我也是伸了筷子的。
可专程拿回来,再送到贾家?那不成打发要饭的了吗?”
“况且这年月,谁家天天剩菜剩饭啊,今儿有,保不齐明儿就没了。”
“再说了,即便有,我也不能慷他人之慨啊!”
“拿着主家的东西去做自己的人情?我傻柱虽然浑,但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性质不一样!”
易中海没想到傻柱会拒绝得这么干脆,还想再劝。
“柱子,你这就有点……”
“打住!”
傻柱根本不想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直接抬手打断,近乎当面点破。
“易大爷,您是厂里的高级工。”
“一个月五六十块钱拿着,还有带徒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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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贾哥不管怎么说,当初那也是当着院子里大家伙当面给您磕头敬茶拜下的亲亲师傅。
您两家在这院里,不是一家,胜似一家。”
傻柱往前逼了一步,盯着易中海的眼睛。
“您有跟我磨牙这个功夫,还不如多想想,怎么赶紧给人家孤儿寡母找个正经活计,把日子过下去。”
“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说完,他也不等易中海回话,直接掏出钥匙开门。
“得嘞,天儿也不早了,我得回去收拾收拾睡觉了。”
“就到这儿吧,回见!”
“砰!”
房门在易中海面前重重关上。
吃了个闭门羹。
房门外头,寒风萧瑟。
易中海虽然没能达成目的,还被傻柱近乎羞辱了一番,那张老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但他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却突然冷笑了一声。
他隐约看出来了。
这傻柱虽然拒绝了拿方家的菜接济秦淮茹的提议,但并没有把话说死。
只要他不排斥帮秦淮茹,这事儿就有门儿。
“哼。”
易中海裹紧了大衣,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只要你们俩私下有接触。
一个大龄未婚男青年,一个刚生完孩子、丈夫进监狱的俏媳妇。
瓜田李下的。
还怕我给你们俩……扯不到一块去吗?
……
娄公馆一楼餐厅。
灯光昏黄,暖意融融。
方源把下午发生在轧钢厂门口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李长武复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李长武端着茶杯,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才由衷地感慨了一声。
“这人性啊……还真是复杂。”
“哪有什么至善和至恶。”
“贾家那个儿媳妇,我以前在巷子里走路,也碰见过两回。”
李长武回忆着。
“看上去柔柔弱弱,说话也轻声轻气的,见人就低头。”
“没想到,真遇到事儿了,为了活命,做事能这么果决。”
“嗤。”
正在低头扒饭的方源,闻言嗤笑了一声。
“果决个屁。”
他咽下口中的米饭,筷子在碗边敲了敲。
“大舅,您想多了。”
“她一个农村来的家庭妇女,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知道轧钢厂的大门朝哪开?”
“知道怎么利用舆论,逼宫领导?”
方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十有八九,这背后……是有人给她支招呢。”
李长武一惊,放下了茶杯。
“你是说?”
“那不然呢?”
方源夹了一筷子咸菜。
“贾家现在就是个烂泥潭,谁沾谁倒霉。”
“他那个师傅,现在是恨不得赶紧把这个包袱甩出去。”
“要是不能把贾家扔给公家接手,有的人……怕是连觉都睡不好哦。”
方源不想在这个糟心的问题上深谈,几口扒完了饭,转移了话题。
“对了,大舅。”
“姥姥姥爷他们……什么时候能到四九城?”
“要不要我提前跟运输科打个招呼,借辆卡车去火车站接?”
方源想了想。
“这一大家子人过来,肯定免不了大包小包的行礼,还是弄辆卡车比较合适。”
提到这个,李长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厂里已经发了函,通知虎啸堡公社那边配合办理手续了。我也私下里让邮递员给他们带话了。”
“两位老人毕竟上了年纪,故土难离,有些不舍。”
李长武叹了口气。
“这两天,他们正在挨个拜访其他的房头,告个别。”
“家里的那些笨重家具,带不走的,能送的就送了。”
“我跟他们说了,轻车简行,人过来就好。咱们这边什么都不缺。”
方源也跟着叹了声气。
“人离乡贱啊。”
“这次又是举家南迁,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姥姥跟姥爷心里有些舍不得,也是难免的。”
“等回头人过来了,咱们多陪陪,多劝劝就好了。”
道理李长武都懂。
李家这个地主成分摆在这里,已经到了不走不行的地步了。
而且,看着方源这次从香江回来,那副底气十足、运筹帷幄的样子。
李长武的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外甥,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或许。
这次南迁,还真是李家……再次崛起的机会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