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回芦苇深处，朝着河岸方向移动。
脚下的淤泥和盘结的根茎增加了行进的难度，但他们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朱温的噬血刀始终半出鞘，警惕着四周。
玄音的指尖按在青玉笛上，感知着周围玄气的细微流动。
越靠近河边，空气中的水汽越发潮湿，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奇特腥味。
这气味让玄音微微蹙眉，她放缓了脚步。
“怎么了？”
朱温立刻察觉，压低声音问。
“不太对劲。”
玄音示意他注意空气，“除了水汽，还有别的味道。”
朱温抽动了一下鼻翼，他的感知虽不如玄音敏锐，但也隐约捕捉到那丝异常。
“像是……金属被碾碎的味道，很淡。”
两人更加警惕，借助茂密的芦苇遮掩，缓缓靠近河岸边缘。
拨开最后几丛芦苇，浑浊的河水呈现在眼前，水流平缓，水面漂浮着一些断枝碎叶。
乍看之下并无异常。
但玄音的目光立刻被岸边湿润泥土上的一些细微痕迹吸引。
那并非脚印或船辙，而是一种极细微的、闪烁着极淡金光的粉末状物质，稀疏地洒落在泥地上，甚至有些沾附在近水处的芦苇杆上。
“看那里。”
玄音指给朱温。
朱温蹲下身，用手指沾起一点粉末，指尖传来极其微弱的刺痛感，粉末带着一种异常的沉重。
他眼神一凛。
“玄甲金虫的粉末。”
玄音的心沉了下去。
玄甲金虫是上古异虫，其甲壳研磨成的粉末对地煞戾气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常被用于追踪。
唐军竟能动用此物，显然是有备而来，并且追踪的目标极大可能就是身负地煞传承的朱温，或者她这个玄天宗弟子。
“他们是用这个追踪我们的气息。”
玄音低语，立刻运转体内玄气，青光微闪，将可能沾染上的微量粉末震落。
朱温也催动内力，暗红色的气息流转，逼开粉末。
然而，就在朱温运转力量的瞬间，他腰间的噬血刀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低沉嗡鸣，刀鞘几乎无法抑制。
朱温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握紧刀柄。
噬血刀嗡鸣不止，暗红的刀身自行微微出鞘三寸。
那光滑如镜的刀面，正好映照出他们身后的河面。
玄音下意识地顺着刀面映出的倒影看去。
浑浊的河水倒影中，除了芦苇和阴沉天空的扭曲影像，竟缓缓浮现出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虚影。
那虚影身着宽大衣袍，面容笼罩在阴影中，唯有一双眼睛，透过水波冷冷地“注视”着他们所在的方位。
是那个军师！
他竟然能通过秘术将虚影投影至此！
玄音没有丝毫犹豫，瞬间将青玉笛横在唇边。
清越急促的笛音骤然响起，并不高亢，却凝聚成一股肉眼可见的青色音波，直冲河面倒影而去。
音波触及水面，并没有激起水花，反而使得那片水域的光影一阵剧烈扭曲。
青光爆散，化作一只振翅欲飞的青鸾幻影，清鸣一声，猛地扑向那些洒落在岸边和水面的金虫粉末。
青光过处，那些闪烁着微光的粉末如同被灼烧般迅速黯淡、消散，空气中那奇特的金属腥气也随之被一股清冽的气息涤荡干净。
军师的虚影在扭曲的光影中晃动着，那双冰冷的眼睛最后扫了他们一眼，终于彻底消散。
河面恢复原状，倒影里只剩下芦苇和天空。
然而，几乎在军师虚影消失的同时，河对岸远处的黑暗中，倏地亮起数十盏幽蓝色的光点。
那些光点悬浮在半人高的位置，无声摇曳，如同鬼火，正缓缓向着河流这边移动。
“鬼火寻踪……”玄音认出了这门唐军秘术。
那些幽蓝灯笼并非实物，而是以秘法凝集的阴煞之气，对活人生气极为敏感，比玄甲金虫粉末更难摆脱。
“走！”
朱温低喝一声，语气急促。
眼下退回路已被可能的追兵封锁，对岸鬼火正快速逼近，唯有眼前这条河流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两人没有丝毫迟疑，几乎是同时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河水中。
河水立刻淹没了他们的身影。
他们屏住呼吸，运转内息，尽量沉入水下，只留出口鼻勉强贴近水面换气，借助水下芦苇根丛和漂浮物隐藏身形。
冰凉的河水包裹全身，减缓了他们的动作。
水下能见度极低，一片浑浊昏暗。
玄音努力分辨着方向，试图向河流下游潜行，远离这片区域。
就在她全神贯注感知外界动静时，一个熟悉却又遥远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层层水流，直接响在她的耳畔深处。
“音儿……小心水下……那不是唯一的危险……” 是师父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示意味。
玄音心中一凛，动作瞬间僵住。
师父的警示绝非空穴来风。
这浑浊的河水之下，难道还潜伏着比唐军追兵、比鬼火寻踪更可怕的东西？
她立刻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水流，除了河水本身的流动和芦苇根的缠绕，似乎还有一种更深沉、更缓慢的节奏隐藏在深处，若有若无。
旁边的朱温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投来询问的眼神。
水下无法交谈，玄音只能以眼神示意，更加谨慎。
他们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悸动，继续小心翼翼地在水中潜行，试图远离河岸。
幽蓝的鬼火已经到了对岸边缘，它们的光晕倒映在波动的水面上，拉长出诡异摇曳的光痕。
水下那股深沉的节奏似乎随着鬼火的靠近，变得稍微清晰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