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瞬间吞噬了两人，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玄音感到耳膜一阵刺痛，肺部残留的空气几乎被挤出去。
她死死抱住青玉笛，这是师门重宝，绝不能遗失。
水性并非玄天宗所长，平日里轻盈灵动的身法在水中变得滞涩不堪，每一次划动都异常费力。
朱温的情况截然不同。
他手中的噬血刀仿佛活了过来，暗红的刀身在浑浊河水中划出一道道轨迹，不仅没有阻力，反而牵引着水流，让他游动得如同水族。
他回头看了玄音一眼，眼神冰冷，没有丝毫合作的意味，只有赤裸裸的盘算和警惕。
就在这时，朱温似乎感知到什么，猛地挥动噬血刀向前方一片漆黑的水域斩去。
刀锋过处，水流并未被劈开，反而剧烈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这旋涡产生巨大的吸力，根本不是自然形成。
玄音心中警铃大作，她想逆流后退，但身法受阻，根本无法与这股力量抗衡。
朱温同样脸色微变，试图操控水流稳住身形，但那旋涡的力量超乎想象，连噬血刀也难以完全掌控。
两人几乎同时被卷入旋涡中心。
天旋地转，巨大的离心力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甩出去。
玄音感到意识开始模糊，窒息感越来越重。
青玉笛上的裂纹再次发出微热。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她恍惚看到旋涡深处，几点细微的金光闪烁。
那光芒极淡，但在漆黑浑浊的河底却异常醒目。
它们随着水流高速旋转，姿态灵活，不似死物。
玄甲金虫！
它们竟活跃在这河底深渊！
这个念头如同冰针刺入脑海，让她一个激灵。
绝不能在这里失去意识！
地煞之力无处不在，这旋涡恐怕也与其脱不了干系。
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痛感和腥甜的血味瞬间冲向头顶，驱散了部分的昏沉，让她重新抓住一丝清明。
几乎在她咬破舌尖的同时，一直紧握的青玉笛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决绝意志和那缕微弱的血气，突然自发地发出一声清越鸣响。
这声音穿透重重水流，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震颤。
嗡——！
清音过处，那狂暴旋转、蕴含着一丝地煞邪力的暗流旋涡，如同被击中了要害的活物，猛地一滞，随即轰然散开！
混乱的水流疯狂四溢，失去旋涡约束的巨大能量将两人像两颗石子般猛地抛射出去。
经历了剧烈的旋转和撞击，玄音只觉得浑身骨头仿佛散架，最后一丝玄气也消耗殆尽。
她无力控制身体，只能任由水流裹挟着向上冲去。
“哗啦——” 破水而出的声音传来，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呛得她剧烈咳嗽。
紧接着，她重重摔落在松软泥泞的地上，周身疼痛，狼狈不堪。
她急促地喘息着，勉强支起上半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极其茂密的芦苇荡，芦苇比人还高，枯黄的叶片相互摩擦，发出沙沙声响。
视线被重重遮蔽，完全看不清远处景象，更无法判断此刻身在河的哪一岸。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腥气和淤泥腐败的味道。
另一边传来动静。
朱温也站了起来，他状况显然好得多，只是衣衫湿透，长发凌乱贴在额前。
他第一时间握紧了噬血刀，警惕地扫视着这片陌生的芦苇荡，眼神锐利如鹰，评估着潜在的危险和环境。
确定暂无异状后，他才将目光投向玄音，带着审视和一丝未散的惊疑。
刚才河底那诡异旋涡的突然消散，以及玄音最后关头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破局，都让他对这个玄天宗女子提高了警觉。
“没死成吧？”
朱温的声音嘶哑，带着惯有的冷硬，“没想到那军师算计至此，连水下都布了这等阴煞手段。”
玄音没有立刻回答，她默默调息，试图恢复一丝气力。
青玉笛紧紧攥在手中，上面的裂纹似乎又深了一点。
她回想河底看到的金色虫影，心下凛然。
“那旋涡并非全然自然。”
玄音缓缓开口，声音因疲惫和呛水而低哑，“我看到了玄甲金虫。”
朱温眉头骤然锁紧，眼底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金光，握刀的手指微微收紧：“你看清了？”
“绝不会错。”
玄音肯定道，“它们就在漩涡中心。”
这个发现让她心情沉重。
玄甲金虫的出现，意味着地煞之力对现实世界的侵蚀正在加剧，甚至开始自发形成这种险地。
朱温沉默片刻，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周身的气息更加阴郁了几分。
“看来，他想留下的不止你一个。”
他这话意味不明，不知指的是军师，还是那冥冥中的地煞之力本身。
短暂的避险合作随着暂时安全而迅速消散，猜忌和敌意重新弥漫开来。
两人都清楚，他们仍是敌人，只是因为更强的第三方逼迫才短暂落入同一困境。
朱温忽然侧耳倾听，抬手示意禁声。
玄音也凝神感知。
芦苇丛深处，传来极其细微的窸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小心地穿梭，正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缓缓靠近。
不止一个。
两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朱温噬血刀微微抬起，刀锋对准声音来处。
玄音勉力站起，青玉笛横在身前。
刚从河底险死逃生，又立刻遭遇不明状况，他们的神经再次绷紧。
那声响越来越近，隐约还能听到压得极低的、含混不清的人语。
玄音与朱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虑。
是追兵？
是当地的百姓？
还是别的什么？
朱温用口型无声地对玄音说：“见机行事。”
玄音没有回应，只是握紧了青玉笛，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晃动的芦苇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