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旋涡撕开空气,毁灭的气息瞬间淹没了黄巢。
护体的暗金光芒如同薄纸般破碎、湮灭。
死亡的冰冷扼住了他的咽喉,视野里只剩下那吞噬一切的黑暗。
就在这最后的绝望时刻,胸口那点冰蓝微光,微弱却顽强地搏动了一下。
一个清冷决绝的声音,仿佛穿透了生死,直接在他濒临破碎的识海中响起:“活下去……” 是玄音!
是她最后残存的意念!
“活下去……” 这声音如同惊雷,劈开了他因剧痛和绝望而混沌的意志。
朱温狰狞的面孔,体内蚩尤意志狂暴的嘶吼,瞬间被这声呼唤压了下去。
活下去?
如何活?
凭他这残破之躯,被双重力量撕扯殆尽的意志?
凭那点即将熄灭的微光?
不!
不能死!
绝不能让玄音最后的牺牲化为乌有!
绝不能让朱温得逞!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黄巢濒临崩溃的脑海。
既然压制是死,释放也是死,既然蚩尤的力量是深渊,玄音的力量是枷锁……那不如,将两者都拖入这具残躯之中!
以自身为熔炉,强行封住这毁灭的源头!
“呃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黄巢喉咙深处炸开,带着血沫和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猛地放弃了!
放弃了对体内那暴戾、贪婪、渴望着破封而出的蚩尤本源的所有压制!
轰!
仿佛沉寂万载的火山骤然喷发!
一股比朱温释放的旋涡更加原始、更加狂暴的暗金能量,从黄巢身体最深处轰然爆发!
他体表瞬间爬满狰狞的暗金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蔓延,速度之快令人窒息,眨眼间便覆盖了他半边脸庞,直冲脖颈!
那熔金色的竖瞳深处,金色的虫影瞬间膨胀到极致,冰冷、暴虐、唯我独尊的意志如同海啸般冲击着黄巢仅存的意识。
视野被染成一片暗金,属于“黄巢”的一切情感、记忆,都在那远古魔神的意志碾压下飞快褪色、模糊。
朱温脸上的暴戾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从黄巢体内爆发出来的、与他同源却更加纯粹狂暴的蚩尤之力!
这疯子……他竟然主动放开了封印?
!
不!
这不对!
这力量爆发的方向…… 就在那暗金纹路即将彻底淹没黄巢脖颈,将他最后一点人性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黄巢那只还能动弹的手,如同灌注了毕生的意志和力量,带着一种惨烈到极致的决然,狠狠地、重重地拍向了自己的眉心!
目标,正是紧贴着他眉心的那点微弱却顽强的冰蓝微光——玄音残存的最后真灵!
“玄音……随我……入地狱吧!”
手掌拍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无声湮灭感。
那点微弱的冰蓝光芒,在黄巢决绝的一掌之下,如同被强行摁进熔岩的冰晶,瞬间爆发出刺眼到极致的光华,随即被汹涌而至的暗金洪流彻底吞没!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波动以黄巢为中心骤然扩散!
不再是纯粹的毁灭戾气,也不再是清冷的封镇之力,而是一种极其诡异、极其不稳定的混乱能量!
暗金与冰蓝两种截然相反、本该互相湮灭的力量,被黄巢以自身血肉神魂为容器,以玄音残灵为最后的引信和楔子,强行糅合、压缩在了一起!
黄巢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反复捶打。
他体表那蔓延的暗金纹路瞬间停滞,随即剧烈地闪烁、扭曲、冲突!
暗金的光芒想要彻底吞噬那点冰蓝,冰蓝的微光却死死地钉在纹路的缝隙里,如同最顽固的寒冰,不断散发着清冷的气息,试图冻结那狂暴的暗金洪流。
“噗——!”
黄巢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血不再是鲜红,而是混杂着暗金碎屑和点点冰蓝星芒的诡异颜色。
他的气息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时而狂暴如魔神降世,时而又微弱如风中残烛,两种力量在他体内展开了最直接、最惨烈的厮杀,战场就是他的每一寸经脉,每一块骨骼!
朱温掌中那团足以毁天灭地的漆黑旋涡,在距离黄巢眉心不足三尺的地方,硬生生地停滞了!
不是被阻挡,而是被黄巢体内爆发出的那股混乱、扭曲、却带着某种禁忌平衡的诡异能量场干扰了!
旋涡旋转的速度变得极其不稳定,边缘的能量不断逸散、湮灭。
朱温脸上的惊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凝重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他死死盯着蜷缩在断柱下、身体因体内力量疯狂冲突而不断痉挛、七窍都在渗出诡异血沫的黄巢。
“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朱温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震动,“你竟敢……你竟敢将玄天宗的封镇之力与蚩尤本源强行融合?
!
以自身为鼎炉?
你可知这是何等禁忌?
!”
黄巢已经无法回答。
他的意识在无边的剧痛和两种力量的疯狂撕扯中沉浮,每一次沉沦都仿佛堕入无尽的黑暗深渊,每一次挣扎又被那点强行嵌入的冰蓝微光刺醒。
玄音最后那声“活下去”的意念,如同微弱的锚,死死地钉在他意识最深处,让他在这毁灭性的融合风暴中,维持着最后一丝“存在”的清明。
暗金与冰蓝的光芒在他体表疯狂闪烁、交织、冲突,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瓷器即将碎裂般的裂纹。
他体内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在搅动,又仿佛有万载寒冰在冻结他的灵魂。
蚩尤的意志在咆哮,充满了被亵渎的暴怒,它本能地想要碾碎那点碍事的冰蓝;而玄音残存的微弱意志,则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死死地冻结着蚩尤力量最核心的躁动。
这种强行融合带来的反噬和痛苦,远远超出了朱温的预估。
他看着黄巢那非人的惨状,眼中最初的震动渐渐被一种冰冷的算计所取代。
这疯子虽然用这种自毁的方式暂时挡住了他的致命一击,但此刻黄巢的状态,比之前强行压制本源时更加糟糕!
体内的力量彻底失控,相互倾轧,如同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绝顶火药桶!
而他朱温,只需要轻轻推上一把…… 一丝阴冷的笑意在朱温嘴角缓缓勾起。
他并没有散去掌心的毁灭旋涡,反而维持着它的存在,如同悬在黄巢头顶的利剑。
他向前踏了一步,脚步落在碎裂的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如同催命的鼓点。
“黄巢,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朱温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更深的却是毒蛇般的引诱,“像条垂死的野狗!
强行糅合两种相克的力量?
你以为你能掌控?
那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更痛苦!
连神魂都会被撕成碎片,永世不得超生!”
他盯着黄巢眉心的位置,那里,一点极其微弱的冰蓝正艰难地在暗金纹路的缝隙中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何必呢?
为了那女人最后一点无用的念想,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她早就死了!
魂飞魄散!
这点微光,不过是她临死前不甘的怨念!
它在拖着你一起死!”
朱温的声音如同魔咒,精准地刺向黄巢意识深处最混乱、最痛苦的部分。
“放开它!
把它给我!
连同那该死的蚩尤本源一起!
让我来结束你的痛苦!
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些,甚至……让你在毁灭中,感受到真正的力量!”
他再次向前一步,距离黄巢只有数步之遥,掌心的漆黑旋涡微微震颤,毁灭的气息锁定着黄巢眉心那点微弱的冰蓝。
“把它……给我!”
蜷缩在地的黄巢,身体猛地一颤。
朱温的话如同毒刺,狠狠扎进他混乱的意识。
玄音……死了?
这点微光只是怨念?
它在拖着自己一起毁灭?
放弃……交出去……结束痛苦…… 这些念头如同附骨之蛆,疯狂滋生。
体内那两种力量的剧烈冲突带来的痛苦,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彻底撕碎。
放弃的念头,如同致命的诱惑。
就在这时,他眉心那点被暗金纹路死死缠绕、几乎要被彻底吞噬的冰蓝微光,突然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冰凉的气息,微弱却异常坚韧,如同初春破土而出的嫩芽,带着一种纯净的、不容置疑的生机感,瞬间刺穿了混乱的剧痛和朱温恶毒的蛊惑,直接沁入黄巢濒临崩溃的意识核心。
没有声音,没有具体的意念,只有一种感觉——守护。
不是怨念,不是不甘,是守护!
守护他最后一点不被魔念吞噬的清明!
黄巢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双熔金色的竖瞳,此刻布满了血丝,瞳孔深处的虫影因剧烈的痛苦和冲突而扭曲,但眼底最深处,却燃起了一簇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焰!
那不是蚩尤的暴虐,而是属于黄巢的、被逼到绝境后反弹的、近乎疯狂的执拗!
他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朱温,沾满血污的嘴唇艰难地开合,发出嘶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