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音的笛音刺破死寂。
那艰涩、破碎的音符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狠狠撞向银芒流转的核心。
这一次,笛音不再微弱如叹息,它凝聚了她濒临崩溃边缘的全部意志,强行撕开核心表面那冰冷、狂暴的信息洪流。
嗡!
核心深处发出一声沉闷的震鸣。
之前那永不停歇、高速流转的银色纹路洪流,如同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壁垒,骤然变得迟滞!
无数细微的银色光点组成的洪流,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那令人绝望的流畅秩序被打乱了。
“呃!”
玄音闷哼一声,笛音带来的反噬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识海深处,搅动着每一寸神经。
额角的血管突突跳动,冷汗混着嘴角溢出的血丝滚落,滴在笛身上,染红了温润的青玉。
但她死死咬住牙关,牙龈渗出血腥味,抵住笛孔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颤抖却异常稳定地维持着吹奏的姿势。
“停下!
蠢货!
你会唤醒不该醒的东西!”
蚩尤虚影在远处发出狂暴的咆哮,暗金火焰剧烈地膨胀收缩,显示出它内心的焦躁与狂怒。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前冲,试图再次冲击那无形的力场,但暗金火焰撞上力场边缘的瞬间,如同撞上烧红的铁板,发出“嗤啦”的灼烧声,火星四溅,虚影被狠狠弹开,金瞳中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只能发出不甘的厉啸:“那声音……是钥匙!
是毒药!
你会毁了……” 玄音对它的咆哮充耳不闻。
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核心表面那因纹路迟滞而短暂暴露出来的区域。
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意志,但她强行凝聚起最后一丝清明的神念,如同在狂暴的泥石流中拼命稳住身形,目光死死锁住那片由无数细微光点构成的、冰冷而玄奥的星图残影。
光点缓慢地移动、勾连,暗银色的微光在其间流淌,构成一片非人的、精密的微型宇宙景象。
古老而冰冷的气息几乎冻结她的思维。
她的视线穿透层层叠叠的光点轨迹,不顾一切地向星图的核心区域聚焦!
找到了!
就在那星图最深邃、最复杂的核心交汇处,数道极其细微、闪烁着冰冷光泽的金线,以一种诡异而独特的方式盘旋、交错,最终勾勒出一个清晰的图案——一只冰冷、非人的复眼形态!
这个图案,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玄音的识海!
长安城头!
血色的残阳下,黄巢那双被暴虐和疯狂吞噬的眼睛!
就在他挥刀屠戮、力量失控的巅峰瞬间,那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被浓重金色虫影包裹的核心纹路!
一模一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比核心散发的寒气更加刺骨,直透灵魂深处!
这核心……这上古封印蚩尤的阵眼核心……它内部隐藏的星图轨迹,竟然与侵蚀黄巢心智、赋予他力量的玄甲金虫显现的虫影纹路……完全重合!
金虫非虫!
核心非核!
师父的警示碎片带着彻骨的寒意,瞬间串联起来,拼凑出一个令人绝望的真相!
玄甲金虫……根本不是什么上古遗物!
它与这冰冷的金属核心……同源!
它们是一体的!
是同一存在的不同碎片!
或者说……这核心,就是那所谓的“玄甲金虫”的源头!
而黄巢……他那所谓的“蚩尤血脉觉醒”……哪里是什么觉醒?
那分明是……成为这冰冷核心力量延伸的容器!
成为蚩尤残魂复生的温床的过程!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明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
天命棋盘上最狰狞、最绝望的一角,被她以神魂为代价,强行撕开了帷幕!
“噗——!”
心神剧震之下,笛音彻底中断破碎,再也无法维持。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从玄音口中狂喷而出,如同血雨般溅落在核心表面那片刚刚显露的复眼星图之上。
鲜血接触到冰冷的银芒,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瞬间被流动的纹路吞噬。
几乎在笛音中断的同一刹那—— 核心表面那刚刚被笛音强行凝滞的银色纹路洪流,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凶兽,猛地爆发出远超之前的高速!
那片致命的复眼星图瞬间被重新淹没在刺目、狂暴的银色光芒之中!
不!
玄音染血的瞳孔里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她看到了!
她明白了!
但还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
她试图再次凝聚神念,强行催动几乎枯竭的玄气,想要重新举起青玉笛…… 然而,迟了!
一股无法抗拒、沛然莫御的力量猛地从核心内部爆发出来!
那不是物理的冲击,更像是一种纯粹秩序的、冰冷的、非人的排斥力,带着碾碎一切混乱因子的绝对意志!
玄音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痛瞬间沿着臂骨蔓延至全身!
她紧握的青玉笛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温润而绝望的弧线。
紧接着,那股力量毫无保留地作用在她整个身体上!
轰!
玄音整个人被这股恐怖的力量狠狠掀飞出去!
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离地,向后高速抛飞。
剧烈的失重感袭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蚩尤虚影骤然响起的、带着某种诡异兴奋的咆哮。
视野天旋地转,剧痛和强烈的眩晕让她几乎失去意识。
后背重重地撞上远处冰冷的石壁,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骨头仿佛都要碎裂开来。
她无力地滑落在地面,尘土飞扬。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牵扯着胸腹的剧痛,更多的鲜血涌上喉咙。
她挣扎着想抬头,视野却一片模糊,只能看到远处那核心爆发出刺目欲目的银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惨白。
银芒的中心,那片复眼星图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银光深处剧烈地蠕动、挣扎,仿佛一个被强行按回囚笼的凶兽,又像是……一个沉寂了万古的封印,被那笛音和她的鲜血,撬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封印……松动了?
沉重的脚步声,带着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脏上。
一个庞大的、燃烧着暗金火焰的阴影,笼罩了她模糊的视野,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毁灭气息,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