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收容所内，灯火通明。
李建国斜倚在人体工程学椅上，双脚惬意地搭着桌沿，慢悠悠地品着一杯速溶咖啡。
他的目光，如同巡视领地的狮王，扫过不远处那几个正埋头苦干的“兄弟”。
那些人，都是他从“失业技术交流群”里精挑细选的。
每个人都对着一台电脑，屏幕上闪烁着【super+ai】的工具界面。
他们的工作机械而单调。
复制。
粘贴。
点击“生成”。
“唰——”
瀑布般的代码瞬间刷满屏幕。
再次复制。
然后粘贴到项目工程的指定位置。
周而复始。
李建国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太简单了。
这活儿，简直比呼吸还要简单。
赵德柱那个废物，竟然为这种纯粹的“体力活”，开出了五万块的天价。
他给这六个人，每人画饼三千块，成本一万八。
他自己，什么都不用干，净赚三万二。
李建国呷了一口咖啡，已经在心里规划着未来。
照这个速度，一个月只要能从赵德柱这条线上接三四个活儿，月入十万，简直易如反掌。
房贷车贷的压力，将瞬间烟消云散。
最美妙的是，赵德柱那个蠢货，对此一无所知。
他现在肯定还以为，自己正带着一群技术大牛，为了他那个破，在这里呕心沥血，通宵死磕。
李建国甚至已经想好了明天的说辞。
等交工时，他一定要在赵德柱面前声泪俱下，把这活儿的难度夸大十倍。
“老赵啊，你不知道，你这个需求太变态了，那个ai生成的代码全是坑！我们兄弟几个，通宵帮你填坑，头发都掉了好几斤！”
以赵德柱那个又蠢又好面子的性格，听完这话，心里一感动，说不定手一挥，直接再甩过来一两万的奖金。
想到这里，李建国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
他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看到赵德柱那张既肉疼又不得不装大方的便秘脸了。
就在这时。
“砰！”
程序员专区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赵德柱面色煞白地冲了进来。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绝望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办公室。
李建国心里“咯噔”一下，脚下意识地从桌子上缩了回来，人也站直了，脸上立刻堆满关切。
“老赵，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几个正在复制粘贴的程序员，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了过来。
赵德柱没有理会李建国。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死死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五千万的预算，没了。
他还要从牙缝里挤出五万块给这帮人开工资。
到头来，他不仅一分钱赚不到，甚至还要倒贴。
甚至他都不如李建国他们挣得多。
凭什么？
越想，赵德柱越觉得喉咙里堵着一团屎，恶心得想吐。
他朝李建国招了招手。
“老李。”
“你，跟我进来一下。”
说完，他转身，径直走进了旁边一间空着的小会议室。
李建国心里犯着嘀咕，但还是理了理衣领，迈着方步跟了进去。
会议室的门，“咔哒”一声被关上。
赵德柱转过身，阴影将他的脸笼罩，只剩下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建国。
“老李，项目出了点变故。”
“什么变故？”李建国心里一紧。
“投资方那边，临时调整了预算。”赵德柱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建国眉头拧成一团。
调整预算？
这是互联网公司压榨外包团队最烂俗的套路，他自己当年都玩腻了。
“赵总，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称呼变了，语气也冷了下来，“活儿我们已经干了一半，你现在跟我说调整预算？”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赵德柱向前逼近一步，那股酒气和汗臭熏得李建国下意识地后退。
“之前说好的五万，现在，给不了了。”
“什么？！”李建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赵德柱！你他妈的耍我？！”
“我把兄弟们都叫来了！通宵给你干活！你现在跟我说钱给不了了？”
赵德柱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心里却是一片死寂般的冰冷。
他想起了当年。
他自己也是这样，因为项目奖金被克扣，冲进李建国的办公室理论。
而李建国，就是用现在这种居高临下的眼神，轻飘飘地对自己说：“公司的决定，你一个写代码的，有什么资格质疑？”
天道好轮回。
“我没说不给。”赵德柱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眼神戏谑。
“只是，价格要重新谈。”
“没得谈！”李建国断然拒绝，“五万！一分都不能少！不然这活儿，我们不干了！”
他在赌。
赌赵德柱不敢让项目停摆。
然而，赵德柱只是冷笑一声。
“不干？”
他指着门外，“那你现在就带着你的人，滚。”
“你”李建国彻底懵了。
赵德柱这是疯了？
下午还火烧眉毛地求着他，说活儿有多急。
现在却一点都不怕他撂挑子？
难道投资方真的撤资了？
他本能地就想摔门走人。
可他清楚。
外面那六个家伙，已经干了半个通宵。
他现在要是敢出去说一分钱都拿不到。
那六个被生活压垮的中年男人，会让他安然无恙地走出这扇门？
赵德柱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老李，我不是在为难你。”
“我交代给你的活，有多简单，你比我清楚。别说找几个程序员，我就是现在去大学城拉几个实习生，靠复制粘贴也能搞定。”
“可我为什么还是第一时间找了你呢？那个把我亲手优化掉的你？”
赵德柱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因为我太清楚了，你现在的处境，跟我当初一模一样。”
“你比谁都需要这笔钱。所以，我愿意拉你一把，给你个体面。”
“可是，就在刚刚，投资方他变卦了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让我自己掏腰包，给你发这五万块的工资吗？”
赵德柱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李建国的心沉了下去，语气软了不少：“那你的意思是？”
“两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