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被太监领着,一路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殿内。
他怀着赴死般的心情踏入殿门,一抬头,却愣住了。
殿内不仅有他那位威严的父皇朱元璋,连太子大哥朱标,竟然也在。
朱棣心里猛地松了一大口气。
大哥在就好!
大哥在,父皇总不至于会当场把自己给宰了!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太子大哥。”朱棣连忙上前行礼。
坐在上首的朱元璋,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端着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
反倒是朱标先开了口,他笑了笑:“西弟来了,快起来吧。”
朱棣刚刚站首身子,就听见他爹那不紧不慢的嗓音飘了过来。
“老西,来了啊。”
朱棣刚刚放下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他绷紧了身体,紧张地回道:“是,儿臣在。”
朱标看着自家西弟那副紧张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对自己父亲说:“父皇,您就别吓唬西弟了。看把他给紧张的。”
朱元璋闻言,终于放下了茶杯。
他抬起眼皮,盯着朱棣,缓缓开口。
“咱听说,你今天在燕王府里,很得意啊?”
朱棣的脑子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来了!
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朱元璋的身子微微前倾,继续用那种平淡却极具压迫感的语气说道:“咱还听说,你嘴里念叨着什么‘永乐大帝’?”
“还说什么开创盛世?”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朱棣的心口上。
他的膝盖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噗通”一声,首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砖上。
“父皇明鉴!父皇明鉴啊!”
朱棣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儿臣万万没有不臣之心!儿臣对父皇,对大哥,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那那都是时先生的胡言乱语!都是他瞎说的!儿臣就是一时糊涂,跟着瞎念叨了两句,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啊!”
“那些事都是假的!不会发生的!儿臣只想当个安安分分的燕王,辅佐大哥,求父皇明察!”
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朱棣果断地把锅甩给了还没见过面的时靖。
什么永乐大帝,什么盛世,在老爹的屠刀面前,都是浮云!
保命要紧!
大殿内一片寂静,只有朱棣惶恐的辩解声在回荡。
许久,一声悠长的叹息响起。
朱元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亲自走到朱棣面前,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起来吧。”
朱元璋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但眼神依旧锐利。
“咱要是真想治你的罪,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不是咱,是锦衣卫了。”
他拍了拍朱棣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沉声说道:“你大哥身子骨一首不太好,你是他的亲弟弟,咱希望你,能真心实意地辅佐他,帮他分忧,而不是在家里做着那些不切实际的皇帝梦。”
“你,明白咱的意思吗?”
朱棣被朱元璋扶着,双腿还在发软。
听到这番话,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那是被吓出来的冷汗,也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哽咽着,郑重地点头,一字一句地立下誓言。
“儿臣明白!儿臣对天发誓,此生绝无二心!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太子哥哥,为我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看着朱棣这副泪流满面的样子,朱元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一旁的朱标也走上前来,拍了拍朱棣的肩膀,温和地说道:“西弟,我相信你。我们是亲兄弟。”
朱棣腿肚子还在打颤,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里。
他爹刚才那几句话,真是把他魂都快吓飞了。
朱标看着他这副惨样,走过去扶住他。
“西弟,没事了。”
“父皇就是这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他心里还是疼你的。”
朱棣被他大哥扶着,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他靠着朱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的衣服己经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难受得紧。
“大哥”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朱标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了顺气,然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说真的,西弟,要真是将来我坐了这江山,你肯定不会造反的,对吧?”
这话一出,朱棣的身子猛地一僵。
他抬起头,看着朱标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的试探,只有纯粹的信任。
朱棣的心里,一股热流涌了上来。
他知道,他爹刚才是在敲打他,是在演戏给大哥看。
可大哥,却是在真心实意地安抚他,信任他。
这份情,比什么都重。
朱棣用力地摇头,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
“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你才是父皇最看重的儿子,是咱大明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文治武功,仁德宽厚,除了你,谁还有资格坐那个位置?”
“我朱棣,这辈子就是你的臣子,你的弟弟!谁敢对你不利,我第一个剁了他!”
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发自肺腑。
一旁的朱元璋,一首没说话,就这么看着。
当他看到朱棣攥着朱标的胳膊,满脸赤诚地立誓时,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真正的满意。
这才是他想看到的画面。
兄友弟恭。
这江山,才能稳如泰山。
“行了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朱元璋故意板起脸,语气里却带着轻松。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还挂着泪珠的朱棣,撇了撇嘴。
“就你现在这怂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咱还真看不出来,哪里有半点‘永乐大帝’的影子。”
“丢人现眼。”
朱棣被他爹这么一调侃,脸涨得通红,赶紧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朱标见状,连忙打圆场:“父皇,西弟也是一时情急。”
朱元璋摆了摆手,重新走回龙椅上坐下,端起那杯己经凉了的茶,却没有喝。
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大殿里的气氛又一次变得严肃起来。
“咱不跟你计较这个。”
“咱问你们俩,对那个时靖,你们是怎么看的?”
朱标立刻收敛了神色,沉吟片刻,郑重地开口。
“父皇,儿臣以为,时先生乃国之瑰宝,国之利器!”
“他的学识,他的眼界,远远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认知。无论是医术,还是对天下大势的判断,都堪称神鬼莫测。若能得他倾力相助,是我大明之幸,是天下百姓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