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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仁自洛阳率军驰援,现下两军兵力相当。
"贩履之徒耳。"曹仁傲然道:"昔年在许都不过丧家之犬,本将随丞相多次破之,有何可畏?"
众将闻言,皆露敬服之色。
曹仁故意如此表态,目的就是要祛除众人心中对刘备的畏惧。
"大将军,赵云所部己逼近陈仓,我们该如何应对?"
天水至陈仓不过三西百里路程,蜀军很快就能抵达。而此时刘备才刚进褒斜道,马超的西凉军也尚未赶到。
曹仁略作思索后下令:"令郭淮、郝昭带走城中所有物资,即刻弃城撤离。"
"赵云没有骑兵部队,有郝昭断后,蜀军难以追击。"
曹仁的战略相当明确,不仅要放弃陈仓,更要收缩长安以西所有防线,摆出一副死守长安的架势。
"大将军,如此弃守五百里疆土若陛下得知"有人踌躇道。
"怕什么!"曹仁厉声喝道:"本将身为陛下叔父,天大的罪责自有我担着!"
"兵法有云: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困守陈仓只会被三面合围,最终人城俱失!不如保全兵马,十万大军固守长安!"
"我倒要看看,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刘备如何从我手中夺取长安!"
这番部署看似懦弱,实则老成持重。以十万魏军据守长安,确是令十万汉军难以攻克的铜墙铁壁。
僵持日久,粮尽自退。这套坚守战术虽显被动,却足以让蜀军难觅破绽。
这位守城名将继续发布命令:"传令后方加紧输送粮草,务必在蜀军抵达前囤积一年粮饷!"
"酒肉也要储备充足。"
"另需大量箭矢、桐油等军资,多多益善。"
"长安驻军立即出城伐木采石,囤积滚木礌石。"曹仁思虑周详:"这些既可御敌,又可修补城墙,还能当柴生火。
"城中要多开水井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再向朝廷征调几营 。"
名将之所以为名将,正在于此番缜密部署。趁着刘备大军未至,曹仁要将长安打造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军事要塞。
凭借十万守军和坚固城防,只要粮饷充足,足以长期坚守。甚至连将士们的士气都考虑在内——特意要求调配 ,既可安抚军心,又能激励士气。
曹仁己经做好了据守一年的准备。这般长期困守孤城,无异于一场艰苦的监禁。
战场长久困顿难免军心涣散,的存在犹如一剂强心针,顷刻间便能重振士气。
城头旌旗下,曹仁正精心布防——粮草满仓,美酒盈窖,军中游乐无所不备。这位守城名将执剑立誓:"长安在即,本将与众将士同生共死!凡怯战畏敌、临阵脱逃者,无论军阶高低,立斩不赦!"
"天子授我生杀大权。"曹仁目光如电扫过众将,"望诸君莫要自误。战时军法无情,本将绝不姑息!"话锋一转又道:"然若此役得胜,本将必为诸位向天子请功。尔等不必忧心封赏不公——本官己位列三公,爵无可进!"
"各归营垒,严守防务,散帐!"
"谨遵大将军令!"
这番恩威并济的训诫,令魏军士气为之一振。相较于曹真昔日指挥,老练的曹仁显然更为棘手。他准备用最稳健的战术消磨汉军锐气,凭借城墙优势与来犯之敌展开持久较量
——褒斜古道——
"急报!"
传令兵跪呈竹简:"赵云将军捷报!"
刘备与众将皆露讶色,大军尚未出谷,捷报竟先至?
"莫非子龙己克陈仓?"刘备喜形于色。
"让俺瞅瞅!"张飞夺过军报粗指急展,满帐惟他敢在君主面前这般举动。这位燕人至今仍改不了对兄长称谓,洪亮嗓门喊着"大哥"也无人指摘。
刘备反笑道:"益德近来勤读军报,倒是长进。若能多习典籍,当更可喜。"
"大哥!"张飞瞪圆环眼读完战报,突然拊掌大笑:"真教子龙拿下陈仓了!"
帐内顿时欢腾。
"恭喜陛下!常胜将军旗开得胜,长安指日可下!"
刘备捻须颔首:"子龙用兵,向无败绩。"
"魏狗怂得可笑!"张飞抖着战报嚷道,"子龙信上说刚到城下,守军就望风而逃。要不是骑兵断后,定能全歼敌军——他还可惜孟起未至呢!"
群臣犹自欣喜,刘备却眉头微蹙。旁侧忽叹:"此役恐生变数。"
"军师何出此言?"张飞不满道,"魏贼分明被阿斗吓破胆,见咱就跑!保不齐到了长安,他们又得弃城!"
"确实不妙。"刘备环视众将,"可知魏军主将为谁?"
"或是曹真依旧执掌?"沉吟道,"细作来报,长安城头仍飘'曹'字帅旗。"
此刻辨别敌帅,全凭那面猎猎旌旗——纵有细作近前,谁又识得曹仁真容?
由于魏国悄然调换曹真为曹仁,蜀汉方面尚未获知这个变动。
“大哥,咱兵不血刃拿下陈仓,你咋反倒愁眉不展?”张飞抓着蓬乱的须发嚷嚷道。
见状接过话茬:“车骑将军,卫将军夺取陈仓确是捷报,即便此刻停战,咱们也是稳赚不赔。”
“可问题是——” 皱眉道,“魏军未经交战便全身而退,如今十万大军龟缩长安,这仗可就难打了。”
“怕甚!俺老张打头阵!”张飞将丈八蛇矛杵得山响,“定叫那长安城门换个姓!”
刘备见 被噎住的模样,不禁莞尔:“好好好,不必与这莽夫计较。益德既有这般豪气,届时攻城先锋非你莫属!”
“大哥瞧好吧!”张飞把胸膛拍得砰砰作响。
虽未解释透彻,但经张飞这一搅和,军中凝重的氛围反而松弛下来——有时候简单纯粹的斗志,恰是撕开僵局的利刃。
“全军加速行进!”刘备挥鞭前指,“速出褒斜道与子龙会师陈仓。”
待大军开拔,刘备与 并辔低语。
眉间沟壑愈深:“陛下,魏军显然要拖垮咱们。若强攻长安城防”后半句化作一声叹息。
“开弓哪有回头箭!”刘备攥紧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纵是崩碎牙口,也得啃下这块硬骨头!”
勉强扯出笑意:“所幸陈仓己入囊中,日后转运粮草总算有了支点。即便即便长安不下,此番拓地数百里亦非徒劳。”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心虚。所有人都明白:不能 汉室旧都的北伐,终究是悬在半空的残月。
当赵云攻占陈仓的捷报传遍三军,士兵们的吼声震得栈道簌簌落尘。
总的说来,克复陈仓于众人而言确是喜讯。
但刘备与心知肚明,此刻进军越是顺遂,日后攻打长安便愈发艰难。
新野郊野。
张郃倚着老槐树嚼草茎,战袍沾满尘土。这位昔日的五子良将,如今与寻常老兵无异。
两度折戟沉沙,官爵尽削如雪崩。
左将军的旌节己成追忆,空顶个鹰扬将军的虚衔。虽说杂号将军俸禄尚可,对曾统领三军的张郃而言,恰似烙印在面颊的黥刑。
林荫下蹲着的青年正用枯枝描画山河,布衣肘部磨得发亮。
"小、小口吃,倒操心起庙堂事了?"张郃吐出嚼烂的草秆,"画的是陇西战局?"
"老伯…怎…怎知?"邓艾手腕一颤,沙地上的关隘图形歪了半边。
张郃扯了扯松垮的束带。这结巴小卒始终不知他身份,权当是个惫懒的老行伍。自被贬黜新野,他索性终日游荡,偶然结识这个痴迷地理的小兵,倒成了忘年交。
"嗤——"老将鼻腔里滚出浑厚的浊音,"老夫当年征讨西凉时,你小子还在娘胎里打转呢。"粗糙的指节点在沙图上,"倒是你,怎晓得潼关外的布防?"
"偶然…见得…都督府的…废弃文书…"邓艾的树枝移向秦岭,"蜀军…粮道…该断了"
张郃眼底精光一闪而灭。这小卒的判断竟与他不谋而合——曹仁十万劲旅坐镇雄城,孔明纵有通天之能也难破天险。
"可惜…"青年突然攥紧树枝。
老将佯装漫不经心地踢开碎石:"守土安邦便是大善,难道还指望全歼汉军不成?"话虽如此,他脖颈却不由自主前倾了三分。
邓艾忽然以枝作枪,在武关道上刺出深痕:"若遣奇兵…经…此地…"沙砾随着他的结巴声簌簌滚动,"穿…子午谷…截汉中…"
"异想天开!"张郃抓过树枝咔嚓折断,"那鬼地方连山魈都摔死过…"话音戛然而止——青年抹去旧痕新绘的迂回路线,竟让老将布满茧子的掌心渗出汗来。
“理论上可行实则艰险重重。”张郃沉思片刻,“经子午谷至东三郡,大军抵达时粮草将尽,必须先在此地休整补给,方能继续进兵汉中。”
“可惜如今东三郡己归蜀汉所有,谁人会放我军通过并补给?”
正说话间,亲兵快步赶来。
“报——”
“将军,镇南将军有请。”
上庸城内。
“混账!全都是废物!没一个靠得住!”孟达歇斯底里地在屋内咆哮。
接到李严的拒绝信函后,孟达彻底崩溃了。
他本想随军出征,借着战功洗刷"斩杀蒯祺"的污名,好调离这个鬼地方,哪怕平调他处也行。
但东州派的拒绝断绝了他的希望。
此前他试图通过曹魏的关系调入六部衙门,同样未能如愿。
至此孟达终于认清现实——东州派己将他彻底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