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事情办成了吗?"刘禅的眼睛亮晶晶的。
孙尚香轻哼一声:"我亲自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
"那是当然!阿母最厉害了,对付二舅肯定轻而易举!"刘禅笑得像朵太阳花。
"让亲妹妹去哄骗亲哥哥,也就你这小鬼头想得出来。"孙尚香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刘禅狡黠地眨眨眼:"二舅当年坑您成亲,耽误了您大半辈子,现在报复回来不是很公平吗?"
孙尚香想了想,满意地点头:"小鬼说得对,是他先对不起我,也该让我出这口积怨多年的恶气。"
"阿母解气了?"
"还差一点。"孙尚香俏皮地歪着头,"要是现在有壶热乎乎的花茶"
"马上就好!儿子这就去准备。"
看着刘禅欢快跑开的背影,孙尚香忍不住笑了。
这次专程回江东,刘禅的目标就是联合孙尚香给孙权下套。
原来徐庶从曹魏带回消息,发现孙曹两家暗中有勾结。蜀汉现在实力不足,若是曹孙联手根本无力抵抗。最好的对策就是重新拉拢孙权,为下次北伐争取盟友。否则曹魏没有东吴牵制,将会很难对付。
魏国故意泄露这个消息,可能就是想让蜀汉怀疑孙权,瓦解孙刘联盟。
这次江东之行确实有风险,但刘禅还是决定亲自前来。有孙尚香做内应,加上孙家两位怀孕的女儿,足以说服孙权继续保持亲汉立场。
只要孙权改变主意,刘禅在江东就会变得很安全。因为只有刘禅顺利继位,孙尚香才能当太后,孙家的女儿才能做皇后,孙权的外孙才有机会继承大汉皇位。如果扣押刘禅送给曹操,这些好处就都没了。
所以现在刘禅在江东不仅安全无虞,还能来去自如。孙权巴不得利用这个外甥女婿扩大自己在蜀汉的影响力。
可惜孙权怎么也没想到,亲妹妹会和外人联手算计他。在他眼里,血脉相连的亲妹妹怎么可能胳膊肘往外拐?
但事实恰好相反。孙权当年能为政治利益牺牲妹妹的幸福,而相处八年的养母子情谊,反而让孙尚香更愿意帮助刘禅。
暖风轻拂窗棂时,孙尚香正凝视着茶盏中打着转的藤黄叶片。十五载荏苒光阴从嫁妆箱底流过,当年襁褓里嘤咛的婴孩,如今己能烹得一手好茶。
"阿母尝尝新焙的明前茶。"刘禅指尖稳托着越窑青瓷,釉色映得指节如玉。
孙尚香接过时袖间暗香浮动,垂眸只见澄澈茶汤里浮沉着春色。待唇畔氤氲的热雾散去些许,方才就着盏边抿下三分春意。
"江东的布局可都想周全了?"玛瑙护甲轻叩盏沿。
刘禅将乌木茶盘搁在缠枝矮几上:"正要劳烦阿母下帖,请各家命妇来赏茶器。"鎏金博山炉吐出的青烟里,少年眼底闪过商贾般的精光,"待二舅千秋宴时,儿子自当献上新式炊膳。"
此番重返故地,除却维系孙刘之谊,更要教江东贵族识得炒锅与茶筅的妙处。
命妇们纤指拈过龙泉青瓷,舌尖记住龙井的回甘;孙侯寿宴上熘炸爆炒的香气,定会勾得饕客们魂牵梦萦。
刘禅抚过腰间算袋里的椒盐布袋。这时代的水煮炙肉如同嚼蜡,怎敌得过滚油激出的鲜香?纵没有千年后的十三香,单是葱段爆锅时"刺啦"的声响,就足以让鼎食之家弃了青铜甗。
"小猢狲要做饕餮盟主呢。"孙尚香突然以团扇掩面,"帮着你这般算计母家,怕是要被记入吴氏族谱的佞幸传了。"
"外甥终究是外人。"少年笑着添茶,"哪及得上晨昏定省的亲儿子?"
茶烟袅袅中,忽闻环佩叮咚。
"香妹妹好雅兴。"大乔牵着妹妹转过十二扇云母屏风,藕荷色裙裾扫过波斯绒毯。
孙尚香眸子倏亮:"呀!两只金丝雀儿飞进我院子来了。
小乔闻言气得绢帕首抖:"守寡之人就该被这般取笑?"
"冤枉呀。"团扇尖儿点点刘禅,"这小祖宗说要造个比邺城更气派的铜雀台,专养你们这对姊妹花。"
刘禅顿时被茶汤呛住,咳得满面通红。
"阿斗面皮这样薄。"大乔笑着递过绣帕,"定是你这做母亲的胡诌。"
孙尚香笑倒在填漆凭几上:"今日说他老实你们偏不信,来日莫要追着我喊骗子。"檐下铜铃忽地一阵乱响,惊起满树白鹇。
“倘若那一日当真来临,定然是你这泼辣丫头挑唆阿斗学坏。”小乔附和道。
“随你们怎么说吧,到时候莫要后悔。”孙尚香唇角微扬,暗暗对刘禅使了个眼色,后者悄悄竖起拇指回应。
“听闻大虎、小虎皆有孕在身?我们特来探望,她们人在何处?”大乔问道。
“让阿斗领你们过去便是,有什么可瞧的。”孙尚香懒散地躺在摇椅上,毫不在意仪态地架起腿,“稍后来品茶,必是你们未尝过的滋味。”
“二位长辈请随我来。”刘禅引着二乔离去。
“小黄!”孙尚香扬声唤道。
“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黄皓匆匆跑来。
“以本宫名义,向江东名门递帖,邀那些权贵夫人过府饮茶。”
“诺。”黄皓领命退下。
此举显然是为辅佐刘禅之计,意图掏空江东豪族的银钱。
合肥城。
“咳咳”沙哑的咳声在药气弥漫的昏暗屋内回荡。
榻上躺着一名魁梧男子,身形几乎占满整张床榻,此刻却掩不住病容。此人正是威震一方的合肥战神张辽。
去岁他以寡敌众击退十万吴军,此后却缠绵病榻。
岁月不饶人,旧伤随年岁发作,昔日的悍将如今己难敌病魔。
“吱呀——”
屋门轻启,刘晔掩鼻而入。
张辽费力转头,讶然道:“刘侍中怎会亲临?”说着便要撑起身子,却力不从心。
“将军快躺下!”刘晔急步上前搀扶。
“惭愧”张辽苦笑,“劳烦侍中奔波,可是陛下有旨?”
“陛下闻知将军染恙,特遣下官携太医前来探望。”刘晔正色道,“朝廷上下皆牵挂将军安康。”
这位魏国东线擎天柱若有不测,江东必生异动。
“叩谢陛下天恩。”张辽叹道,“老朽残躯,竟蒙圣心垂念。”
“将军乃国之栋梁,岂可言轻?”
按制,天子当遣黄门郎探视重臣,而曹丕竟派侍中亲至,足见倚重。
“下官斗胆一问”刘晔踌躇道,“将军究竟”
“呵”张辽喘息着勉强一笑,“烦请禀告陛下,老臣至少能熬过今岁,再久便不敢妄言了。”
刘晔听罢沉默片刻,轻声道:"将军保重身体,或许转机就在眼前。"
"但愿吧,蝼蚁尚且贪生啊。"张辽长叹一声,忽又抬头:"劳烦替我捎句话给陛下。"
"将军但说无妨。"
"江东孙氏豺狼成性,孙权更是首鼠两端之辈,请陛下务必提防!"张辽胸膛剧烈起伏,"臣知陛下正与江东往来,但切记不可轻信!"
"将军安心,此话必当一字不差呈于御前。"
张辽缓缓合上眼帘,"如此甚好。"
丸
建业城西,郡主别院。
朱门绣户间终日喧闹非凡,若说此处近来成了建业贵眷们的销金窟亦不为过。自孙尚香首开茶会先河,那些簪缨世家的夫人 们便似着了魔般趋之若鹜。
玉盏盛着各色香茗,银盘托着精巧点心,女眷们在这方天地里谈笑风生。分明是寻常午后,偏生被她们过出了上元灯会的架势。渐渐地,这种饮茶啖酥的雅事竟成了建业城最时兴的消遣。
偶有宾客欲出银钱采买茶点,孙尚香总会掩唇轻笑:"诸位姊姊若是见外,反倒叫我难做了。"
这日庭前依旧宾客如云,孙尚香穿梭其间殷勤待客。只是那明媚笑靥背后,眉眼间总凝着几丝若有似无的倦意。
"母亲可是身子不适?"
刘禅目光如炬,当即低声探问。看着他眼底的歉疚,孙尚香摆摆手道:"不过偶感腹痛,歇息片刻便好。"
"还是请医官"
"莫要声张!"孙尚香急急打断,耳根微微泛红,"你快去后园照看大虎,她临盆在即更需人看顾。"
待刘禅满腹狐疑地转过回廊,忽地顿住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莫非是月信至?"
这个念头闪过,少年储君不由轻咳一声。毕竟府中妻妾成群,这等女儿家的事倒也略知一二。想通此节,当即召来黄皓吩咐:"速去备些柘汁来。"
"殿下真是未卜先知,如今正值柘蔗最甜之时。"
"少贫嘴,再寻些鲜牛乳来。"刘禅屈指弹了下宦官帽缨,"记得滤净渣滓。"
一刻钟工夫,黄皓备齐全套家什,刘禅踱进灶房。
"起火。"少年郎吩咐着,将青蔗浆汁倾入铁釜。
黄皓伏身鼓腮吹火,不多时釜中汁液渐渐收浓,泛出枣红光泽。这是未去蜜的粗糖本色。
刘禅见火候己到,舀进牛乳继续熬煮:"去沏壶酽红茶来,茶叶多搁些。"
"遵命。"
待黄皓捧来浓茶,刘禅示意兑入釜中。茶香混着奶香在灶间漫开,红糖的甜腻气息夹杂其间。
刘禅舀起半勺细品,双眸倏亮:"对味了!"
这般以真材实料熬煮的奶茶,倒比后世香醇许多。
将稠奶茶盛入陶瓮,支起红泥小火炉,刘禅捧着去见孙尚香。
"母亲,孩儿献宝来了。"刘禅笑吟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