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鲜少参政议政,但凡开口必定关乎国运。
昔日的都城选址,后来的漕运改革与水师建制,皆出自他手。
如今再次献策,不仅刘备屏息以待,连 与诸葛亮都放下了手中竹简。
"儿臣不过是效法刘尚书故智,"刘禅向御座躬身,"当不起父皇盛赞。"
刘巴急趋丹墀:"殿下此法精妙非常,老臣仅能窥得皮毛,这才提请朝议。"
"快说!"刘备袍袖一挥,案上玉杯轻颤,"朕要听个分明。"
随着刘巴条分缕析,将首百钱改制与蜀锦锚定的方略和盘托出,殿内渐起抽气之声。
诸葛亮眸中星辉闪烁, 却盯着殿柱蟠龙纹出神,唯独刘备击节赞叹:
"皇儿这是要割曹吴的肉,养我季汉的兵?"
"理论确然如此,"刘巴捻断数茎胡须,"然市舶贸易风云诡谲"
"妙极!妙极!"刘备突然打断,鎏金护甲在御案刮出刻痕,"当年发行首百钱时,三日便填满半个武库!"
眼中燃起旧日烽火,仿佛又见铜钱如潮涌入库房的盛况。
忽然苦笑:"臣于钱粮之道"话至半途却转作揖礼,"然殿下向来谋定后动。"
他悄悄瞥向储君身影——此刻站在太子身后,总比日后跪在阶下强。
"孔明?"刘备目光如炬。
羽扇暂歇:"可设发行上限。"诸葛亮突然看向刘禅,"以蜀锦岁入为界?"
"正需统计各国采买数额。"刘禅袖中手指微动,"若超发贬值,终究要百姓承担。"
"善!"诸葛亮羽扇指天,"此乃抽丝剥茧之策。"转向刘备时眸光陡亮:"岁增三十万斛军粮不在话下。"
"那就抢他个痛快!"刘备大笑震落梁尘,"着太子总领此事!"
鎏金漏壶恰滴尽辰时,一缕朝阳刺透云母屏风,将满地竹简染成金色。
刘禅谦让道:“父皇,此事还是交由丞相操办为宜。
刘备略显诧异:"此话怎讲?"
"丞相处事周密,首百钱发行关系重大,不容有失。"刘禅解释道,"况且儿臣另有要务需亲自督办。"
"何事如此紧要?"刘备追问道。
"蜀锦终究销量有限,难以为继。"刘禅从容回应,"儿臣欲开发新品,加速聚敛曹魏、东吴之财,壮我大汉国力。"
"此话当真?"刘备闻言大喜。
掠夺敌国财富正是他最乐见之事。
"雏形己成,尚需时日完善。"刘禅转向诸葛亮,"故而这铸币重任,就劳烦丞相了。"
"臣定当尽心。"诸葛亮轻摇羽扇,"自修习华佗五禽戏以来,臣自觉精力充沛,正好为朝廷分忧。"
"确实如此。"刘备深表赞同,"朕习练经年,亦感身轻体健,或能亲眼见证天下一统。"
"此乃必然!"刘禅斩钉截铁道。
君臣相视而笑,殿内洋溢着欢快气息。
此时 进言道:"陛下、丞相,何不由户部专司铸币之责?"
"户部常年清闲,仅司岁末稽核,实乃大材小用。" 继续道,"专设铸币职司,既可各尽其责,又可防微杜渐。"
刘备含笑不语,深知此乃 争夺权柄之举。
诸葛亮云淡风轻道:"此事当由太子定夺。"
此举实乃无奈,若不力争,三省六部改革如何推进?
"令君所言甚是,既可减轻丞相负担,又可彰显户部职能。"刘禅顺势而为。
"太子既己决断,朕自当准奏。"刘备从善如流。
诸葛亮微微颔首:"陛下圣明。"
刘禅趁机 :"儿臣欲暂停监国,专心研制新物,恳请父皇恩准。"
刘备笑吟吟地斥责道:"小滑头,又找借口偷闲是吧?为父还不清楚你那点小心思?"
这对父子颇为有趣,刘备总盼着太子早日接手政务,好将权力逐步交予刘禅。而刘禅却总被繁琐的朝政所扰,稍有机会便想躲清闲。
"父皇可是冤枉儿臣了,孩儿这些时日确实在为国事奔走。"
"罢了罢了,就准你休沐几日。"
"父皇圣明!父皇 !"刘禅立即欢呼雀跃。
屋内顿时回荡起刘备爽朗的笑声。
待议事结束,群臣便着手操办起首百钱的事务。
想必很快,大汉的"钱币主导权"就能确立。
获准休沐的刘禅乘着马车返回府邸。
刚踏入前院,便瞧见甄宓正在打理庭院花草。
见西周侍女环绕,刘禅故意清了清嗓子。
"咳咳。"
甄宓闻声回首,见是刘禅,神色略显局促,盈盈施礼道:"殿下金安。"
"夫人不必多礼,近日在府中可还习惯?"刘禅例行问候。
"承蒙关照,一切都好。"甄宓说着将鬓边青丝拢至耳后。
刘禅暗自调整呼吸,继续道:"那就好,观夫人气色甚佳,想来住得还算舒心。"
甄宓双颊微晕,似是想到什么,轻声应道:"多亏殿下照拂。"
刘禅话锋一转:"不过长居于此恐有不便,不如择邻近宅院独居。白日可来探望东乡,夜间回府歇息,夫人意下如何?"
甄宓闻言面色骤白,以为要被逐出府去。
她一介弱质女流,在这乱世唯有倚仗刘禅庇护。若被赶出府门
念及此,甄宓眼中盈满哀恳之意,楚楚望向刘禅。
"夫人误会了。"刘禅连忙解释,"搬至别院更为便宜,也免去我去东乡院时的诸多不便。"
他意味深长地眨眨眼:"新居就在左近,往来探望甚是便宜。"
甄宓恍然会意,苍白的玉颜霎时染上红霞,嗫嚅道:"全凭全凭殿下安排。"
"多谢夫人体谅。"
言罢,刘禅哼着小调径往后院行去。
"殿下近日心情甚好啊。"黄皓笑眯眯道,"瞧着步履都轻快许多。"
刘禅莞尔,朝夕相处的黄皓自然瞒不过去。
"确实不错。"
"不知有何喜事?让奴婢也跟着高兴高兴。"
"说了你也不懂。"刘禅摆摆手,"你可知骑自行车最痛快是什么时候?"
"还请殿下点拨。"黄皓最是机灵,从不会让话头落地。
刘府上下都知道,每当刘禅开口说话,黄皓必定在旁边殷勤附和。
"站起来踩踏板才够劲儿,不怕把车子蹧坏。"刘禅说着自己先乐了起来。
黄皓马上凑趣道:"殿下对自行车真是情有独钟啊。"
正说笑间,一声娇叱当头砸下:
"大白天的傻笑什么?害我这把牌都打输了!"
黑锅说来就来,刘禅也只能老老实实背着——谁叫骂人的是自家母亲呢。
"母亲别恼别恼,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刘禅赔着笑脸凑到孙尚香身后出主意,"下把孩儿帮您参谋,保管翻盘。"
"要是赢不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孙尚香瞪了他一眼,重新开始抓牌。
待到手牌抓齐,刘禅顿时傻眼——满把都是曹魏和江东的小牌,既不成对的也不连顺。
"倒霉孩子,不玩了!"
孙尚香把牌一推就要教训儿子,留下大虎小虎姐妹面面相觑。
"等一下!"刘禅急忙后退,"正好有件趣事要禀告母亲。"
"什么事?"孙尚香果然被勾起了兴致,"好玩吗?"
"出游!咱们出去玩!"刘禅赶紧解释,"孩儿向父皇讨了假,准备去蜀中游历,母亲要不要同去?"
孙尚香狐疑道:"蜀中有什么好玩的?"
"再说汉中有汉中的景致,蜀中有蜀中的风光,成都可比南郑热闹多了。"
虽说南郑日渐繁华,但终究比不过成都的底蕴。这座汇聚蜀中菁华的古都,在当世堪称数一数二的大都会。
刘禅此行目的很明确——茶叶。
作为首百钱的支柱商品,首要条件就是不可或缺。蜀锦虽好,终究只是权贵的必需品。要让所有人都离不开,还得在衣食住行上做文章。
由此他想到了后世盛行的冲泡茶叶。眼下各家都有茶叶,但都是用来煮的。若能独创泡茶之法,就像蜀锦之于丝绸,必成独家买卖。
酒水也曾在他考虑之列。蒸馏法制高度酒确能垄断市场,但酿酒耗费粮秣。如今季汉缺钱更缺粮,为敛财而浪费粮食未免本末倒置。这念头便就此作罢。
眼下每一颗粮食都弥足珍贵,大汉只要储备足够的军粮,就能再次向关中进发,夺取长安。
因此刘禅放弃了蒸馏高度酒的想法,转而把目光投向茶叶制作。虽然不清楚具体工艺,但他知道茶叶需要炒制,这就足够了。即便要耗费大量人力反复试验,终究能炒出合格的茶叶,不过是时间问题。
"阿母,您到底去不去?给句痛快话。"
"咳那就去看看吧。"孙尚香装出勉强答应的样子,却不出三秒就迫不及待追问:"何时启程?"
看着小妈这副模样,刘禅差点笑出声来。这正是他要询问孙尚香的原因——若是擅自决定行程,这位女霸王又要发脾气了。
"全凭阿母安排,孩儿随时可以动身。"
"那就今"
孙尚香话音未落,黄皓快步进来低声禀报:"殿下,刘封公子染恙。"
听到这个名字,孙尚香眼神骤冷。此前刘封谋害刘禅之事,她早己知晓。
"大点声!"孙尚香厉声喝道,"那孽障又搞什么名堂?"
"阿母息怒。"刘禅劝道,"父皇己将他发配南疆。如今突然染病,必是托词。"
"找死!"孙尚香凤目含煞,"本宫这就送他上路!"说罢抄起佩剑就要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