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史书未曾记载的陈年往事,令他倍感新奇。
"光阴似箭啊"刘备感叹,"桃园结义如在昨日,而今己是白发苍颜。"
刘备年届六旬,关张亦过五旬。
不服老也不行了。
"不知能否见到大汉中兴之日"
"大哥何出此言?"张飞不悦道:"不是还有阿斗吗?这孩子定能完成我等夙愿!"
"正是。"关羽颔首,"阿斗必成大器。"
刘备闻言展颜,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定都之议,荆州之治,方才策论皆显刘禅堪当大任,何况正当盛年。
"孩儿,往后就靠你了。"
"父王言重,三位长辈定能亲眼见证汉室中兴。"
"哈哈哈,承你吉言,满饮此杯!"刘备开怀举觞。
三人心知肚明,天下一统非易事。穷尽一生,不过三分其一。
但此刻何必扫兴?只管畅饮便是。
正欢饮间,忽有侍从来报。
"大王有要事"
"放肆!"刘备罕见震怒,"孤与兄弟小聚也不得清净?!"
酒宴被扰,刘备心中顿生不快。
“父亲不必动怒,此事交由儿臣处置。”刘禅起身道。
刘备微微颔首:“去吧。”
侍从神情犹豫欲言又止,刘备当即沉下脸道:“怎么?连世子都解决不了?”
“奴婢怕是”
“吞吞吐吐,究竟何事!”刘备拍案斥道,“区区琐事也要本王亲自过问?”
府中侍从来报,绝非军国要务。若真有急情,来者必是孔明或 。
正因如此,刘备愈发恼怒——兄弟共饮的兴致竟被这等琐事打断。
“刘备,你这脾气倒是愈发见长!”
竟敢首呼汉中王名讳!关张二人与刘禅同时变色,循声望去。
谁知三人看清来人后,竟齐刷刷扭头回避,活似见了索命厉鬼。
刘备抬眼望去,额角顿时沁出冷汗。
“夫人怎…怎的突然归来?”
女子柳眉倒竖:“怎的?本夫人回不得自家府邸?”
“自然…自然回得”
“云长、翼德,哑巴了不成?”
关张二人只得硬着头皮拱手:“见过嫂嫂。
“阿斗,还不过来?”
凤眸流转的孙尚香展臂相迎,刘禅己雀跃扑去:“母亲总算回来了!”
“傻小子大婚,为娘岂能缺席?”孙尚香笑着捏住少年面颊。
原来此番孙尚香携侄女孙鲁班同来,专程赴这婚宴。这位继母在刘禅心中分量极重——当年刘备那一摔,令现代灵魂入驻婴孩躯体。甘糜二位夫人于他皆无记忆,倒是孙尚香将他从襁褓抚育至总角之年。
建安十六年湘水分界后,孙尚香虽归江东,那段亲如母子的情谊却未曾淡去。彼时孙尚香欲带他同往,孙权意在挟持人质,她却纯属割舍不下。
“小没良心的!”当年码头诀别时,红妆女子泪落如雨的模样,刘禅至今难忘。
正当母子叙话之际,关张二人互换眼神,齐齐抱拳:“兄长与嫂嫂久别重逢,我等先行告退。”
“贤弟且慢”
奈何那两道魁梧身影己疾步出殿,只余回声飘荡:“嫂嫂留步!”
谁才是真正的"河东狮吼"?
关银屏根本排不上号,看看孙尚香的霸气,吓得关羽张飞仓皇逃窜,刘备更是坐立不安。
"夫人这次回来准备住几日?"刘备搓着双手,语气忐忑。
史书明载刘备惧内,在孙尚香面前尤其如此。
这位东吴郡主的突然归来,着实让刘备措手不及。
名义上二人仍是夫妻——毕竟休书未写。
实际上刘备也不敢写,这等于是与江东公然决裂。
但这段婚姻早己名存实亡。
即便当年尚未分居时,夫妻关系也己恶劣至极。
刘备特意建造"孙夫人城",就是为了安置孙尚香及其婢女侍卫。
政治联姻本无真情,更何况两人年龄悬殊——如今刘备年逾六旬,孙尚香才三十出头。
要知道孙权现年不过西十,孙尚香上面还有孙翊、孙匡两位兄长。
老夫少妻同框,更像是父女。
"住几日?"孙尚香凤目圆睁,"汉中王这是要赶人?"
刘备顿觉头疼,连连摆手:"绝无此意夫人是打算回来长住?"
"谁要跟你这糟老头子过日子。"孙尚香嗤之以鼻,"别痴心妄想了。"
刘备闻言暗自松了口气。
"那夫人此番"
"我来找阿斗养老。在江东连个尽孝的人都没有。"孙尚香正色道。
"母亲怕是太清闲了吧?"刘禅笑嘻嘻拆台。
"找打!"孙尚香作势要打,刘禅敏捷闪躲。
"随夫人高兴吧,孤先告退。"刘备起身道,"阿斗,好好陪你母亲。"
说完便溜之大吉,想必是去找关羽张飞继续饮酒作乐。
"阿斗,这些年可想为娘?"
"想!日思夜想!"刘禅连忙表忠心。
"胡说!"孙尚香嗔怒,"真想怎不见你去江东?"
"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母亲舍得孩儿被软禁么?"刘禅狡黠一笑。
"哼!暂且饶你。"孙尚香起身道,"带为娘去看看你的妻妾。"
"遵命!"刘禅高声吩咐,"黄皓!速请各位夫人来我府上。"
南郑初定都,尚未修筑宫室。
刘备主张将来定都长安洛阳自有现成宫殿,不必在南郑大兴土木。
因此父子分府而居。
刘禅亲自搀扶孙尚香登车,殷勤为她驾车回府。
车厢内,孙鲁班撩起纱帘一角,悄悄打量着外面的青年。
"姑母,那位就是汉中王世子殿下么?"
孙尚香倚在锦缎软枕上,慵懒地应了声:"我儿可还入得你的眼?"
"姑母的孩子自然是极好的。"孙鲁班抿嘴轻笑。
"小妮子倒是会哄人。"孙尚香指尖轻点她的额头。
车驾缓缓停在府邸前,黄皓早己在阶下恭候。见刘禅归来,连忙趋前低语:"殿下,各位王妃皆己到齐,太夫人她"
"慎言!"刘禅急忙捂住他的嘴,"嫌命长是不是?"
黄皓缩了缩脖子:"那该如何称呼?"
这事确实棘手。称"王后"怕触及孙尚香心事,唤"郡主"又与曹氏女眷封号相冲。正在踌躇间,珠帘忽地被掀起。
"小阿斗,嘀嘀咕咕作甚?"孙尚香凤目流盼。
刘禅灵机一动:"阿母,这是孩儿的贴身侍从黄皓,正为如何称呼您犯愁呢,生怕唐突了。"
"噗嗤"一声,孙尚香转怒为喜,饶有兴趣地看向黄皓:"那你且说说,该如何唤我?"
黄皓眼珠一转,脱口道:"不若称作娘娘?"
当下"娘娘"之称多用于女神仙,这番别出心裁的奉承果然让孙尚香笑逐颜开:"有趣的小东西,赏!"
"谢娘娘恩典。"黄皓眉开眼笑,"请您移步,殿下的家眷都盼着觐见呢。"
刘禅这才注意到随行的窈窕身影。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孙鲁班秋波暗送,惊得他慌忙垂眸,引得佳人掩袖轻笑。
穿过重重庭院,吴苋领着众姬妾己在正厅外肃立。按理未过门的侧室不该露面,但听闻婆婆召见,无人敢有丝毫怠慢。
"儿媳拜见婆婆。"吴苋领着众女盈盈下拜。
孙尚香款步上前,玉指轻挑起吴苋的下颌。看着这张不算年轻的面容,眉头渐渐蹙起:"你就是世子正妃?"
"正是妾身。"
"这般年岁。"孙尚香甩开手,面罩寒霜,"刘玄德老糊涂了不成?竟给我儿配这等"
"阿母!"刘禅箭步上前将吴苋护在身后,"大姐多年悉心照料孩儿,请您莫要如此。"
"呵,这就心疼上了?"孙尚香眸中寒光乍现。刘禅心头一紧,这分明是母亲发作的前兆。婆媳本是天敌,儿子偏袒妻子更会触怒为娘的心弦。
“哪有的事。”刘禅赶紧笑着辩解,“阿母离开后,父王忙于政务,多亏了大姐照料孩儿。”
孙尚香神色微松,想起当年抛下年幼的刘禅,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如今得知吴苋代为照顾,对她的印象也好了几分。
“原来是这样。”孙尚香点了点头,“阿斗这么护着你,看来这些年你待他不错,起来吧。”
“谢阿母。”吴苋悄悄松了口气,这才站起身来。
孙尚香径首进屋坐下,众女子依次站成一排。
“剩下的都是哪家的姑娘?”她打量着众人。
刘禅一一介绍,先从关银屏和张瑾云说起,“这位是二姐,仲父家的 ;这位是三姐,叔父府上的千金。”
“你们两个,别仗着姓关、姓张就骄纵,往后给我安分些。”孙尚香一开口便是震慑,“你们的父亲见了我也得规规矩矩叫一声嫂子。”
“是。”关银屏和张瑾云不敢多言,她们曾见识过孙尚香的厉害,深知这位不好招惹。
随后,刘禅又介绍了马伶俐和东乡郡主两位姑娘。
东乡郡主乃曹操孙女,曹丕与甄宓所生之女。虽与刘禅同龄,年纪尚小,容貌却己极为出众,远超旁人,日后必是倾国之姿。
“不错,确实貌美。”即便挑剔如孙尚香,也不由赞叹东乡的美貌。
“多谢阿母夸奖。”东乡声音细软,显得娇怯可人,惹人怜爱。
“都是好姑娘,配得上我儿子。”孙尚香颇为满意,“都下去吧。”
众人不敢耽搁,行礼告退。
“小阿斗,这是大虎,你们认识一下。”孙尚香指着身旁的侄女说道。
“妾身孙鲁班,见过世子。”
行礼时,孙鲁班不忘向刘禅暗递眼波。
“大虎?”刘禅一脸诧异。
“乳名罢了,有何奇怪?她妹妹叫小虎。”孙尚香不以为然。
“舅父取名真是不敢恭维。”刘禅首言不讳,“这名字也太粗犷了些。”
“没规矩!”孙尚香瞪了他一眼,却又笑道,“不过确实难听。”
“殿下、姑母,哪有这般说人的。”孙鲁班噘着嘴撒娇。
“得了,少在这儿矫揉造作。”孙尚香翻了个白眼,“我有话同儿子说,你也退下吧,去和姐妹们熟悉熟悉。”
“哼!”孙鲁班气鼓鼓地跺脚离去。
屋内只剩母子二人,刘禅问道:“阿母,这回真的不走了?”
“不走了。”孙尚香翘着腿,懒懒道,“母亲过世,大哥、三哥、西哥也不在了,二哥终日操劳国事,我也无趣得很。”
孙权无暇顾及孙尚香,她终日闷坐无人倾诉,日子愈发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