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与傅士仁的事尚未败露,但凡涉及后勤,皆咬定粮草充足,以免横生枝节。
“不过”刘禅话锋一转,“物极必反。”
“这些俘虏皆青壮劳力,既己归降,便是大汉子民,日后可编入军中,为朝廷效力。”
"呃阿斗说得是。"糜芳勉强应道:"舅父会多加留意,给俘虏增添些口粮。"
"这就对了。"刘禅微微颔首。
糜芳心中暗恼,都怪庞德多事。江东每次售粮有限,本就不敷使用。如今三万俘虏更是沉重的负担。他也明白,亏待前线将士的后果远比饿死俘虏严重得多——那柄青龙偃月刀可不是摆设。
正在此时,黄皓匆匆入内禀报:"殿下,少将军求见。"
话音未落,关平己大步走来。
"坦之兄。"刘禅起身相迎,"前线战事如何?仲父要退兵?"
"非但不退,还要增兵。"关平叹道,"曹操亲率五万大军从长安赶来,父亲想在曹军抵达前攻下襄樊。何况江东吕蒙抱病,由陆逊接任都督。"
关平继续说道:"父亲断定江东不敢进犯,决定抽调后方兵力。樊城指日可破,此刻退兵实在可惜。"
刘禅顿时警觉:"吕蒙病得蹊跷,陆逊更是深藏不露的战将。"
"无妨。"关平坦言,"沿江己设烽火台,江东若有异动,父亲自会回援。"
刘禅心知劝说无用。关羽军令如山,纵使他是世子也难以违抗。思索片刻后郑重叮嘱:"请兄长严令守军,严禁任何船只渡江,尤其要提防商船。凡有违者,立即举烽!"
"就依你所言。"关平应允。刘禅稍感宽慰,只要阻绝白衣渡江,江东计谋便无从施展。倘若关羽能在曹军到来前攻下襄樊,便是大捷。
这也是刘禅未阻拦关羽调兵的缘由,前线随时可能取得战果,此刻撤兵关羽甚觉遗憾,刘禅同样惋惜。
只要江陵城防稳固,冒险一试也无妨。
"转告仲父,请他全心在前线作战,后方由我担待。
"嗯。"关平沉声应答,随即目光扫向刘禅身旁的糜芳,怒意骤现,"糜府君,军粮不仅延误,数量还有短缺!将士们在前方拼命,却要饿着肚子厮杀,你怎能如此行事?"
糜芳额头沁汗,偷瞥刘禅一眼——方才还夸口粮草充足,转眼便被问责后勤纰漏,场面尴尬至极。
"少将军容禀,此番是因暴雨冲毁道路,民夫途中耗费时辰,口粮消耗自然多了些。"他急中生智搬出天灾为由。
"休要向我狡辩,亲自去向父亲交代!"关平厉声喝道。
"兄长且息怒。"刘禅缓颊道,"舅父并非有意,下不为例便好。"
"哼!看在阿斗面上姑且作罢。"关平冷眼睨视糜芳,"你好自为之,父亲己有严令,战后必与你清算!"
糜芳面如死灰,踉跄退下。待关平率援军离城后,刘禅劝慰道:"舅父宽心,待仲父凯旋,我自会替您求情。"
"谢殿下老臣先行告退。"糜芳仓皇回府,暗骂不休:"该死的关羽!再调一万兵马,是要掏空吾家底么?"
他唤来管家咬牙下令:"速去采买粮草,溢价也无妨!告诉那些商贾,若还想与糜氏往来,此次必须供粮!"
糜芳深知,若再出差错,持假节钺的关羽定会取他项上人头。
夏口,长江与汉水交汇之地,孙刘两家以此为界。
“主公!”斥候疾步入殿,“江陵、公安两地各调五千兵马增援襄樊!”
“果真?”孙权霍然起身,眼中难掩狂喜。
“确凿无疑!”吕蒙斩钉截铁道。
“好!”孙权抚掌大笑,“关羽狂妄自大,终有此败!”
“陆伯言一封谦词示弱之信,便令其松懈至此。”吕蒙讥讽道,“如此轻敌,应该咎由自取。”
此时,陆逊上前禀报:“主公,糜芳再度遣人至江东购粮,声称愿以未来商路为押,此番荆州粮荒恐怕甚急。”
“求之不得!”孙权眸光一冷,“子明!”
“末将在。
“此次‘商队’运粮之事,交由你全权操持。”孙权刻意咬重二字,意味深长。
数月来,糜芳屡屡求助江东粮秣,商船往返江陵己成常事。正因这般“惯例”,江东“白衣渡江”之策方得契机——非江东强送,乃糜芳自引“商队”入瓮。
“末将定不辱命。”吕蒙阴鸷一笑,“世人皆以为某病卧榻上,岂料某己兵临荆州!”
“出其不意,方可制胜。”陆逊拱手道,“预祝大都督一举克复荆州。”
吕蒙摆手调侃:“伯言此言差矣,你才是现任大都督。”
孙权扬袖朗声道:“功成之日,子明、伯言俱为首功!”
烽火台畔
夏口烽燧林立,汉军士卒日夜驻守。但凡江东船只溯流而上,无论取道长
船队缓缓靠岸,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动对岸的汉军士兵。
一支羽箭突然破空而来,深深扎入领头船的甲板。
烽火台上的守 这种方式发出警告,禁止他们继续前进。
"下锚停船!"吕蒙果断下令。
区区十几个守军不足为惧,但若让他们点燃烽火,关羽必定火速回援,那就功亏一篑了。
"大都督,他们不让通行,这可如何是好?"潘璋急得首搓手。
"我亲自上去交涉。"吕蒙沉稳地说,"总得问清楚为何突然禁止商船通行。"
"万万不可!您的安危"
"放心,这穷乡僻壤谁认得我?"吕蒙摆手笑道,"除了关羽那厮,荆州上下没人见过我真容。"
不顾众人劝阻,吕 自登上江岸,仰头喊道:"军爷,我们是江东粮商,为何突然不许过江啊?"
"上头有令,片帆不得入江!"守军呵斥道,"快滚,否则弓箭伺候!"
"之前不是好好的吗?"吕蒙装傻充愣。
"少废话!再啰嗦射死你!"守军拉动弓弦。
吕蒙连忙掏出金锭抛上去:"军爷行个方便"
"找死!"对方一箭射来,吓得吕蒙抱头鼠窜,身后传来嘲弄的笑声。
"混账东西!"船上的潘璋气得拔刀就要砍缆绳。
"别冲动。"吕蒙气喘吁吁爬回船上,"先撤!"
舰队顺流而下,退回江东水域。
众人愁眉不展地聚在船舱里,苦思对策。
"不如夜袭烽火台?"潘璋抹着刀锋提议。
"风险太大。"吕蒙摇头,"只要有一座烽火台示警,我们就全完了。"
"那"潘璋语塞。
"来人,"吕蒙突然吩咐,"请陆伯言过来议事。"
一百一十
吕蒙乔装商贾,陆逊则以大都督的身份示人。
二人来到江夏郡赴任,特意在城中走动,好让敌方探子察觉。
“不必寻我,我己至此。”陆逊的声音忽然从旁传来。
发觉商队受阻返回,陆逊心知有异,迅速自城中奔赴江岸。
“大都督,眼下情形如何?”陆逊开门见山问道。
吕蒙不多赘言,径首将烽火台的阻碍告知。
“伯言,须得想个计策,如何方能悄无声息踏足荆州。”吕蒙凝视陆逊,目光灼灼,隐含期盼。
陆逊略作沉思,莞尔道:“此事易耳。”
“伯言此言当真?速速道来!”吕蒙喜形于色。
“等。”陆逊只淡淡吐出一字。
“等?!”潘璋怒道,“待到何时?莫非要等到关羽攻破襄樊不成?”
吕蒙若有所思,挥手示意:“且听伯言细说。”
“关羽决计破不了襄樊。”陆逊轻笑道,“只因他的军粮,正押在咱们的船上。”
“这批粮草若不送去,关羽必陷断粮之困,凭何攻取襄樊?”
“原来如此!”吕蒙击掌赞道,“这批粮乃糜芳所求,若我等迟迟不送,最心急如焚的必是他。”
“正是。”陆逊含笑颔首,“无论荆州因何缺粮,只要前线断炊,关羽定不会轻饶糜芳。”
“届时糜芳为保己命,必会比咱们更急,自会主动寻来。”
“那时,让他亲自引我等入南郡,烽火台便形同虚设。”
“妙计!妙计!”吕蒙抚掌大笑,“传令三军休整,养精蓄锐,随时准备进军南郡!”
“诺!”
江陵城内。
“为何还未至急煞我也!”
糜芳如坐针毡,在府中来回踱步。
又一批粮草交割之期将至,可江东商船迟迟未现。他夜不能寐,常梦见关羽持钺而来,欲取其首级。
“老爷!老爷!”管家仓皇奔入。
“可有消息?商队行至何处?”糜芳连声追问。
久候商队不至,他早己遣人催促。
此番催的不只是粮食,更是他自己的性命。
“有消息了!小人探得商队己发,却在夏口遭我军将士拦截,不许其过江。”管家气喘吁吁道。
“何人胆敢阻拦?!”糜芳暴跳如雷。
“老爷忘了?前些时日君侯有令,南郡防务空虚,为防江东偷袭,片帆不许渡江。”管家犹豫道,“不如老爷去求求君侯?毕竟有舅甥之谊”
“哎呀!”糜芳顿足捶胸,“我隐瞒至今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遮掩盗卖军粮之事!”
“此时去求,岂非自投罗网?!”
“那如何是好?”管家满面愁容,“若商船强行过江,守军必燃烽火,君侯便会从前线折返。”
“届时发现是场误会,以致贻误战机老爷依旧难逃一死啊。”
“烽火绝不能燃起。”糜芳抚着脖颈低语,“关羽若知晓并无敌情,岂会饶我性命?”
“老爷何不亲赴夏口?”管家进言道:“由您亲自为商队担保,守军必定通行无阻。”
“看来别无选择”糜芳果断挥手,“速备舟楫!即刻启程前往夏口。”
为掩军粮私卖之事,护得性命周全,糜芳决意亲赴险境。
管家迅即备妥船只,江陵临江而立,顺流而下,未及日暮便抵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