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刚好被张德全看到,当下就不乐意了。
“这一碗药,值三十两银子,够普通百姓家,一年嚼用。你就这么给吐了,糟践银子不说,还辜负陛下的心意,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陛下。“
扭过头,就往回走,却被迎面跑来的棠儿抱住胳膊,“张公公,你别告诉父皇,我娘每日都喝药,真的,我都瞧见了!她就这一回吐了,想必是那药太苦了。”
棠儿仰着圆圆的小脸,小嘴儿粉嘟嘟的,那一双和盛妩生的一模一样的水杏眸子,能把人的心看化了。
张德全捧着她的小脸,嘴角不住的上翘:“好好好,奴才不说,不说。”
“公公你又自称奴才,棠儿不喜欢你这样称呼自己,你在棠儿心中,是威风八面的乾清宫总管。”
张德全听了,心花乱放,心里的甜水直往嗓子眼里冒,咧着嘴唇合不拢。
又往袖子里掏:“哎呦,早前儿才在御膳房装的雪衣豆沙包怎么没了?”
“公公忘了,你中午时,就拿给我吃了。”
这几日,张德全得了空就往尚书房跑,果子糕点换着花样的给她送,怕她学到半截肚子饿。也怕朝盈欺负她。
棠儿看着他,弯弯的柳叶眉配上笑弯了的眼。
这模样落进张德全眼里,刹那间就想起司烨小时候,他也总喜欢这样抱着自己的胳膊,成日唤:德全公公,德全公公,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后来,越长大性子越歪,长到十岁时,颜妃娘娘不在了,他性情大变。
有几次,张德全偷偷瞧见他抓来青蛙,拿着刻刀把那青蛙脑袋戳的稀巴烂。
那会儿可把人吓坏了,眼下,张德全看着棠儿:“公主长大了,可不能也学坏哦!”
棠儿朝他用力的点头:“棠儿不会学坏的,棠儿要像公公一样,做一个有爱心的好人。”
廊下的宫人,看着张德全笑歪的嘴,都不由的撇开脸,这宫里觉得张德全好的人,也只有康宁公主一人了。
掌灯十分,夜色暗了。
用过晚膳,棠儿回了后院的殿里。
这两日棠儿都早早的回屋,她有些不适应,第一次有种孩子大了不贴娘的失落感。
净洗室备好了热水,司沐宫女上前恭请:“娘娘请移步沐浴。”
闻言,盛妩原本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款款起身:“不洗了。”
司沐宫女神色一顿,盛妩有每日沐浴的习惯,且,琼华宫上下都知道,陛下这些日子宿在娘娘的寝宫里。
娘娘得宠,大家伙都高兴。
这,怎么能不洗澡呢!
宫女轻声道:“娘娘,陛下让造办处单独给您制作的玫瑰香胰子,今儿送来了,香气怡人,您要不要试试。”
盛妩蹙眉:“说了不洗就不洗。”
说罢,转身进了寝室,将门关上。
小舒杵在门边,憋不住笑了声,司沐宫女苦着脸:“这可如何是好,娘娘不洗澡,陛下发现了,指定得罚我们。“
“放心吧!”小舒笑道:“娘娘就是十天不洗澡,陛下也不嫌弃!”
这话刚说完,就见司沐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恭请陛下圣安。”
小舒心下一颤,自己进宫几个月,头一回说玩笑话,竟是被皇帝逮了个正常。
不用想,这会儿皇帝一定黑着脸,小舒低头回过身,朝司烨躬身行礼。
心说,皇帝每回来,都悄摸的,也不叫太监通禀。
得亏宫里没男人,不然都觉得他是来抓奸的。
六合靴走来,又蓦地停在小舒身边儿,那股冷冽的气息,让小舒觉得后脊背直冒寒气。
却听他轻哼一声:“你倒是嘴贫,连朕都敢打趣。”
冷压慑人,小舒闷着脑袋,“奴婢知错,下回不敢了。”
“都滚出去。”他声线一向偏冷,这般沉着嗓子说话,没由来的让人打了个哆嗦。
小舒及几名宫人当即出了殿门。
站在廊下,小舒长舒一口气,从前自己代替盛妩住在琼华宫,他每次来,也是这般冷冷的模样。
那双眼天生冷漠,只有在看盛妩的时候,才会露出些许不一样的神色来。
小舒望着低沉的夜幕,可惜,盛妩已经不喜欢他了!
皇帝不会放手,苦的也不止是盛妩一人。
若是真有一天盛妩离开他,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雕花门“吱呀”一声开了,盛妩侧卧在床上,方才司烨训斥人的声音,饶是房门隔音好,她也隐隐约约听见了。
特别是他的脚步声,盛妩最为熟悉。
六年前,她每每听见这脚步声,都心生喜悦,而如今,却觉得满心烦躁。
床一沉,他坐上床榻,“你以为不洗澡,朕就不碰你了?”清冷冷的声音,如山泉流动。
“别装,朕知道你没睡。”说着,一把掰过她的肩,视线落在她脸上的一刻,神色一顿。
随即,眼底闪过一抹阴翳冷戾之色。
他知道盛妩被太后叫去慈宁宫,他是故意坐在军机处二楼,等着她出来的。
那时只瞧见她一个侧面,根本没发现另一边红肿的脸。
此刻看着这几道指印,从指印可窥到这落在她脸上的巴掌有多重。
司烨用力攥紧群头,指节咯咯作响。
老毒妇!敢动他的女人!她莫不是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在她手心里做小伏低的昭王!
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上盛妩的面颊,见人瞬间往后缩了一下,像个受惊的兔子。
司烨眉心皱的更厉害,用力抿了下唇,没说话,只微微倾下身,将她抱进怀里。
低下头,静静看着她巴掌大小的脸。五官柔和到毫无瑕疵,这么乖巧的长相,偏就是个倔强的性子。
她十三岁时,眼睛水汪汪的,个子不高,青涩可爱,像秋雨中的一朵小花。
现在长大了,没了从前的青涩,倒多出些婉柔的韵味,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还是那样勾他的心。
若是当年,她不那么闹,该多好!那自己就不会错过她的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
还好,他终于把她夺回来了!她生来就该是自己的女人。
动他的女人,就得付出代价。
这一次,新仇救恨,势必要跟那老毒妇清算个干净。
司烨微垂着邪佞的眼,瞧见盛妩睁开半阖的眼眸,他快速将眼底的狠色收了。
“今儿叫你受委屈了,过几日,朕就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