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
张玉霞眼底的平静迅速被一种冷静的锐利所取代。
她先是快步走到病房门口,探出头确认杨二虎确实已经离开,这才轻轻关上门。
转过身,她看向齐婶,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齐婶,刚才多谢你了。”
“没啥,你交代清楚了,我心里有数,不过你这男人……”
齐婶欲言又止,显然对杨二虎那番做派很是看不上,不过想着是她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怎么好去说。
张玉霞笑了一下,没有多解释。
她走到病床边,看向床上的两个孩子。
她们因为杨二虎这个陌生人的出现,又受到了惊吓,此刻正紧紧靠在一起。
张玉霞没有急着靠近,而是先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拿出两个之前在国营饭店买的糖三角。
隔着一段距离,晃了晃,让那甜丝丝的香气飘过去。
然后,她将糖三角递给齐婶,示意由齐婶来喂。
齐婶会意,接过糖三角,一点点掰开,耐心地喂给两个孩子。
或许是齐婶这一天多的耐心陪伴起了作用,也或许是食物的诱惑实在太大,两个孩子虽然依旧不说话,但慢慢地接受了投喂,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趁着这个间隙,张玉霞快速地对齐婶交代:“齐婶,两个孩子就麻烦您多费心了。”
她之所以借着这个机会骗杨家人,就是为了能够常到镇上来,远离杨家人的视线。
这样她才能去做真正重要的事情。
齐婶是个明白人,在见过杨二虎以后更明白她肯定有难处,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去忙,孩子交给我,我一定把她们照看得好好的。”
……
离开了卫生所,张玉霞抱着小越英,走在镇子的街道上。
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她心头的沉重和纷乱。
张玉霞突然觉得自己脑子里象是塞了一团乱麻。
她知道自己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找的那三个被杨家人换走的孩子们。
但她根本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直接去质问杨家人?
他们不仅不会说,反而会暴露了她已经知道真相的事情。
可是不能从他们入手,又该从哪里入手呢?
张玉霞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安静、无人打扰的地方,好好理清思路。
也需要一个临时的、相对安全的落脚点才行。
于是她去了镇上的招待所。
如今可不是后世那样大大小小的酒店遍地,镇上只有一家国营招待所。
那是一栋灰扑扑的二层小楼,门脸不大,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
张玉霞抱着孩子走进去,前台坐着个正在打毛线的中年妇女,头也不抬。
“同志,开间房。”张玉霞拿出大队开的介绍信。
妇女放下毛线,接过介绍信,熟练的开始登记。
“一楼,107,一块二一天,热水在走廊尽头自己打,厕所公用。住多久?”
“先开一个月。”
妇女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很少见到一开就是一个月的,但也没多问,收了钱,开了票。
拿着钥匙,张玉霞找到了107房间。
房间极其简陋,不到十平米,墙壁是斑驳的白灰墙,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
靠墙放着一张硬板木床,铺着洗得发白、印着“为人民服务”红字的床单,一张掉了漆的木桌子,一把椅子,墙角有个脸盆架,上面放着一个印着红双喜字的搪瓷盆。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好在张玉霞如今也不挑剔这些。
她走到床边,将怀里的小越英轻轻放下。
小家伙似乎也感觉到了环境的改变,显得格外兴奋。
躺在硬板床上,挥舞着小手小脚,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看着女儿活泼的样子,张玉霞冰冷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石子,漾开圈圈柔波。
她俯下身,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女儿嫩乎乎的小脸蛋。
小越英立刻抓住了她的手指,往嘴里塞,没长牙的牙龈软软地啃咬着,痒痒的。
她仔细端详着女儿。
比起刚出生时那瘦弱红皱的模样,小越英已经长开了不少。
小脸圆润了些,皮肤白淅细腻,那双眼睛尤其象她,黑亮有神。
还好,至少这一次她护住了女儿。
也算没有白来一次。
“饿了吧,娘给你弄吃的。”
张玉霞起身把窗帘拉严实了,从空间里取出一块干净的尿布,熟练地换了尿布。
然后把她抱在怀里,解开衣服给小越英喂奶。
小家伙一碰到熟悉的触感,立刻用力地吮吸起来,发出满足的“咕咚”声,两只小手还紧紧抱着粮袋,生怕有人跟她抢一样。
看着怀里吃得香甜的女儿,坐在这个简陋却暂时安全的房间里,张玉霞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等到小越英吃饱喝足,张玉霞也感觉到饿了。
于是把小越英放进空间,出了招待所去吃午饭。
这会儿午饭时间刚过不久,国营饭店里还有不少人,不过也不算太多。
张玉霞点了一碗鸡汤面。
清亮的汤底飘着几点油花,几根青菜,面条粗细不均,但热气腾腾的,闻着还挺香的。
张玉霞拿起筷子,刚挑起一筷子面条,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就听见靠近门口的那一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和惊慌的呼喊。
“哎唷,这是怎么了?”
“老爷子,你这是咋的了?”
“快,快喘口气啊!”
“哎呀,这是咋回事啊,脸都紫了!”
“……”
张玉霞下意识地抬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