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张玉霞已经搂着小越英睡下了。
杨二虎悄悄起身出了门。
他前脚刚走,张玉霞立马就睁开了眼睛。
杨二虎出了房门,径直去到李婆子的屋里。
此时屋内除了李婆子,杨大龙和杨三豹也已经到了,就等着杨二虎。
灯影摇曳,他们母子四人围坐在床沿边。
跳动的影子被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老二家的今天这事,你们怎么看?”李婆子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带着未消的怒气。
杨二虎把刚才张玉霞跟他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告诉李婆子他们。
听着这个说辞,李婆子明显不相信,“她真就是去镇上给人看孩子挣钱了,别是随便找个由头糊弄我们,背地里干别的勾当吧?”
她越想越觉得可疑。
张玉霞可不是普通的乡下媳妇,她以前的身份……心眼多着呢,保不准的事情。
杨大龙也不信,“给人看孩子,一个月二十块,哪有这种好事凭空掉她头上。
我看她就是心里有鬼,指不定是去找以前张家的旧关系,或者……藏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他始终坚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张家不可能没给张玉霞留后路。
杨二虎听着大哥的话,心里也有些动摇,但回想起张玉霞今天跟他解释时的神情,似乎又不全然是假的。
他尤豫了一下,开口道:“我看她说话那样子……倒不象是编的,要不我明天去卫生所打听一下?”
李婆子点头。
打听当然是要去打听的,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能让张玉霞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杨大龙却依旧觉得不可能。
她张玉霞是谁?
那是以前锦衣玉食的资本家小姐。
二十块钱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是笔大钱,对她来说,怕是以前买盒擦脸油都不够。
她怎么可会看得上这区区二十块,为了这么点钱低三下四去给人当保姆伺候孩子?
除非她真的不知道张家那些东西藏在哪里,否则哪个傻子会守着金山银山不用,跑去挣这辛苦钱?
反正如果换成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李婆子说道:“说不定……张家根本就没多重视她这个赔钱货,那些好东西,根本没打算留给她。”
一个丫头片子,再宝贝能宝贝到哪里去。
连他们这些普通人家都知道的道理,像张家那样的大户又怎么可能不懂。
张家怕是比他们更看重儿子的香火传承。
对外说的多疼爱张玉霞这个闺女,说不定就是做给外人瞧的。
谁知道张家人在外面有没有几个私生子之类的,说不定那些家产就是留给那些私生子了,压根没有张玉霞的份儿。
要不然怎么可能舍得把张玉霞嫁到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
她就不信张家那么有钱,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能够保住张玉霞。
要知道那些年可有不少人老早就带着一大家子去外国避难的。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煤油灯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一种无力感和焦躁在空气中弥漫。
如果张玉霞真的不知道宝藏下落,或者张家根本没给她留,那他们这些年岂不是白忙活了?
还搭进去几个孩子……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得象块石头的杨三豹,突然开口:“要不然……还是去找那位吧?”
他这话一出口一出口,屋子里的温度瞬间骤降。
李婆子猛地打了个寒颤,脸上血色褪尽,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脸上带着明显的恐惧。
“快闭嘴。”
不仅是李婆子,就连杨大龙和杨二虎也是身子一僵。
空气顿时凝固了。
没有人接杨三豹的话。
母子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恐惧和尤豫。
去找那位?
那不就意味着承认他们的无能,那位的怒火可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毕竟那位的手段,他们亲眼见识过,他们可不想落到那样的下场。
“我看要不先这样,让老二先去卫生所那边查一下,看看张玉霞的话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就算了,如果不是那咱们再去找那位,”杨大龙提议道。
李婆子点了点头:“就按老大说的办吧。”
窗户根下,张玉霞屏住呼吸,整个人紧紧贴在冰冷的土墙上。
屋内母子四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当听到他们提起那位时,她身心骤然一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果然如她之前所料。
这么大的局,环环相扣,阴狠毒辣,悄无声息地换掉她的四个孩子,将她蒙在鼓里几十年,榨干她最后一丝价值。
根本就不是杨家人这点智商能想出来的。
他们身后,果然还站着另外一个人,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操盘手!
而且听着杨家人的语气,这还是个让他们谈之色变、畏之如虎的存在。
所以那幕后之人,费这么大的劲,布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他们张家的藏宝吗?
可当年他们张家几乎上交了全部明面上的家产。
杨家人却如此笃定张家还有藏宝,必定也是那人告诉他们的。
那位必然对张家十分熟悉。
张玉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悄无声息地退回到房间。
这一夜,张玉霞几乎无眠。
……
第二天早上,饭桌上的气氛比往日更加沉闷。
清汤寡水的糊糊,硬邦邦的窝窝头,一如往常。
李婆子耷拉着眼皮,慢吞吞地喝着,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地锐利地扫过张玉霞。
吃到一半,李婆子用筷子敲了敲碗边,打破了沉默,“老二家的,听二虎说,你昨天是去镇卫生所接了活儿,替人照顾生病的孩子?”
顿时,饭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张玉霞身上。
张玉霞放下手里的窝窝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平静,点了点头:“恩,昨天那老人家挺着急的,说是家里实在忙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