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条僻静的小巷,张玉霞没有再走大路。
而是凭着记忆七拐八绕,朝着镇子外的黑市方向走去。
所谓的“黑市,其实就是在河滩一片稀疏的小树林里自发形成的交易点。
这里的管理相对松散,时常有附近人偷偷拿来自家产的鸡蛋、蔬菜、或者从山里猎到的野物出来换点钱票。
当然也有一些胆大的,会倒腾些来路不明的粮食、手表之类的,甚至偶尔能看到细粮和罕见玩意。
此时已近中午,黑市里人却不少。
人们大多行色匆匆,交易时也尽量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警剔。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河水腥气以及各种物品混杂的味道。
张玉霞拉低了头上用来遮阳的旧头巾,小心地融入人群中。
她先是在外围转了转,观察了一下情况,心里大致有了数。
然后,她目标明确地朝着几个看起来货物的摊主走去。
“老乡,米怎么换?”张玉霞压低声音问。
汉子抬眼看了看她,见是个包着头巾看不清具体样貌的年轻女人,也压着嗓子回道:
“大米五毛一斤,玉米碴子两毛一斤,要是用全国粮票换,一斤票抵六两米钱。”
这个价格比供销社凭票购买贵了不少,但在黑市属于正常行情。
张玉霞没还价,伸手抓起一小撮大米,放在指尖捻了捻,又凑近闻了闻。
米粒干燥饱满,没有霉味,成色不错。
“我要三十斤大米,二十斤玉米碴子。”
汉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这女人开口就要这么多。
“好嘞!”
他利索拿出杆老式秤,开始称重。
张玉霞则借着身体和背篓的遮挡,从布包里数出相应的钱递过去。
“你点点。”
汉子接过那沓零零整整的毛票和块票,仔细数了一遍:“正好。”
他将称好的米和碴子分别用旧麻袋片包好,帮张玉霞放进背篓里。
五十斤的重量瞬间让背篓沉甸甸的。
张玉霞背着背篓,没有停留,立刻离开了这个摊位。
她没有直接去找下一个目标,而是背着沉重的背篓,再次钻进来时那些僻静的小巷。
找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将背篓里所有的米和碴子收进了空间里。
背上瞬间一轻,她再次返回黑市。
如此循环往复了好几次。
各种东西都买了不少,除了米面粮油,还买了些细棉布,可以用来给小越英做尿布片。
然而,张玉霞最想买的肉和奶粉却始终没有看到。
肉摊倒是有两个,但卖的都是一些肥肉少、筋骨多的部位,而且所剩无几。
至于奶粉,更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这年头,奶粉是绝对的稀罕物,是高级营养品。
一般只有城里干部家庭或者极少数有门路的人才能弄到。
就在张玉霞以为她今天是买不到奶粉,准备过几天再来碰碰运气。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凑到了她身边。
“这位大姐,”一个压得极低声音响起,“看您转悠半天了,是想买点……好东西?”
张玉霞心中一惊,迅速侧身,警剔地看向来人。
只见对方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个子不高,身材微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皱巴巴的灰色外套。
一张圆脸上嵌着一双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看起来贼眉鼠眼的,不象是个好人。
这小胖子可是早就注意到张玉霞了。
看着她来来回回的买了好几趟,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
是他要找的目标。
张玉霞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眼神里充满了警剔。
黑市里鱼龙混杂,坑蒙拐骗的事情可不少。
而且黑市本来就是不合法的,就算被骗了也只能是认栽,根本不敢报警。
小胖子见她一脸戒备,也不意外,反而嘿嘿一笑,露出一口不算整齐的牙。
他显然深谙此道,知道光靠嘴说没用。
“大姐,您别担心,我不是坏人,我就是看您象在找啥紧俏东西,我这儿路子广,没准能帮上忙。”
“您要信不过我,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拿点好过来给您瞧瞧,就一会儿,您可千万别走啊。”
他再三叮嘱,生怕这“大客户”跑了。
说完,也不等张玉霞回应,这小胖子就象个灵活的肉球,一猫腰,钻进旁边的人缝里,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张玉霞站在原地,还真没走。
这小胖子虽然看起来油滑,但眼神里的急切不似作伪。
她决定赌一把,反正她现在是空着手的,情况不对随时可以离开。
约莫过了七八分钟,那个小胖子又象地鼠一样从另一个方向钻了出来。
额头上带着细汗,手里多了一个盖着一块深蓝色粗布的菜篮子。
小胖子见到她,明显松了口气。
“大姐,这儿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儿,咱这边请,这边请。”
他引着张玉霞往没人的地方走了走,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菜篮子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
他神秘兮兮地冲张玉霞笑了笑,然后轻轻地揭开了盖在篮子上的深蓝色粗布。
顿时,篮子里面的“好东西”露出了真容。
里面有红糖、白糖、奶糖,还有丝巾、发夹、一块女士手表和……两包烟。
这些东西,尤其是糖和烟,在黑市里绝对算是硬通货中的硬通货了。
张玉霞真是没想到这小胖子看着不怎么着调,本事倒是不小,能弄到这么多稀罕东西。
她抬起头,直接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有奶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