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门扉合上,沉清和立刻从身后将茯苓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
“茯苓,万一赵珩那厮就是梗着脖子不答应,宁可鱼死网破怎么办?”他顿了顿,将她抱得更紧些,“你别担心,新皇念在此次功劳,特许了我一个恩典。若他真不签,我便用这恩典,求陛下下旨,让你同他和离!”
他早已为她想好了所有的退路,不愿她再受半分委屈和束缚。
茯苓在他怀里转过身,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紧蹙的眉头,又顺势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
“他不会的。”茯苓的语气十分笃定,“他一定会同意的。”
因为从赵珩瘫痪在床,发现王姨娘有孕的那一刻起,这就已经是茯苓为他备好的局了。
至于柳含柔,茯苓关了她这么久,可不是出于仁慈。是为了留着她,等赵珩签了和离书后,让她去好好照顾她曾经心心念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抢过去的男人。
让这两个曾经置沉茯苓于痛境的人,往后馀生,日日夜夜,互相怨怼,彼此折磨。
赵珩果然没有出乎茯苓的预料。在唯一的血脉面前。他终究是在那纸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茯苓拿到和离书,利落地收拾好行装,带着自己用惯的奴仆和全部身家,浩浩荡荡地搬出了侯府,住进了早已置办好的院落
她很快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往沉家,信中坦然说明了已获皇商之位,以及与侯府世子和离两件大事。沉父沉母的回信来得也很快,信上并无半分指责,只有满满的关怀与支持:“吾儿受苦了。凡事有家里为你做主,放手去做便是。”
那日侯府刺杀之事,在沉清和的联手追查下,很快便水落石出。
幕后黑手,果然是狗急跳墙的孙家。
他们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探知了三皇子即将逼宫的消息,同时也清楚地意识到,茯苓此次冒险押送军资,已彻底赢得了皇后的信任,皇商之位对于她而言,已是囊中之物。一旦京城乱局平定,凭借皇后与新皇的支持,沉茯苓和她的沉家将再也无法撼动。
贪婪之下,一个恶毒的计划在孙家滋生,他们决定兵行险着,趁着三皇子逼宫、京城大乱、各方都无暇他顾的时机,派出死士,伪装成乱兵,对茯苓实施刺杀行动!
只要沉茯苓一死,沉家必然群龙无首,分崩离析。届时,皇商之位空悬,他孙家便又是最有实力的竞争者,可以继续通过他们那些手段,重新攫取这块肥肉。
只可惜,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茯苓并非他们想象中的弱质;更没算到沉清和早已暗中投靠大皇子,并在城外庄子里藏了一支奇兵,最终助大皇子稳定了局势。
如今,新皇登基,大局已定。
茯苓看着沉清和递过来的罗列着孙家买凶杀人、勾结乱兵等罪行的确凿证据,眼神冰冷。她并未动用私刑,而是直接吩咐家仆:“去,将这些证据,一并送往京兆府和大理寺,依法报官处置。”
证据确凿,加之茯苓如今是平定宫变有功、深得皇后与新帝青眼的皇商,更是此次刺杀事件的苦主,官府哪敢怠慢?办案的效率出奇地高。
不过数日,京兆府的衙役便将涉案的孙家主要成员一一锁拿归案。而在深入查办孙家案件的过程中,顺藤摸瓜地牵扯出了前朝几位与孙家往来密切、素有贪墨劣迹的官员。
此举正中新帝下怀。新皇登基,正欲整顿吏治,清除前朝积弊,安插提拔属于自己的得力干将。孙家一案,以及由此牵扯出的前朝贪官,恰好为他提供了一个突破口。
于是,新帝借此机会,雷厉风行地将那些盘根错节的前朝势力一一剪除,干净利落地换上了自己信任的官员。
孙家本想趁着乱局铲除商业对手,却万万没想到,最终竟成了新朝立威、肃清朝堂的第一块垫脚石,落得个家破人亡、倾复族灭的下场。而茯苓,不仅彻底清除了宿敌,更为新朝的稳定贡献了一份力量,其地位愈发稳固,再也无人敢轻易撼动。
春日融融,贡院门口挤满了送考的家人。茯苓与沉清和并肩而立,看着沉自然背着书箱,步伐坚定地随着人流走入考场。
茯苓的目光一直追随沉自然,直到他消失在门内,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她侧过头,看向身旁一直默默给予她支撑的沉清和,阳光洒在他俊朗的侧脸上,柔和了平日的棱角。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沉清和的手,“等自然考完,放了榜,我带你们回家吧。回江南沉家,回我们的家。”
她顿了顿,抬眼望进他深邃的眸中,带着郑重,“我要带着你,带着自然和月归,堂堂正正地回去,在父亲母亲面前,重新正式地介绍你们。”
不是作为寄人篱下的亲戚,不是作为需要庇护的孤儿,而是作为她沉茯苓认定的家人。
沉清和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听着她话语中描绘的那个属于“我们”的未来,心口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填满。他回握住她的手,力道坚定,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回应,“好。”
科考放榜那日,沉自然的名字赫然在列,虽名次不算顶尖,但稳稳地考中了秀才。少年郎脸上虽努力保持着镇定,但那微微颤斗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与喜悦。
“感觉尚可,秀才功名应当无虞。”他当日走出考场时的话语,如今果然一语中的。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他需要为三年后考试攻读。
茯苓看着沉自然初战告捷,心中满是欣慰。她将沉自然和沉月归唤到身边,告知了他们即将启程返回江南沉家小住的消息。两个孩子一听,脸上立刻绽放出璨烂的笑容。对于他们而言,京城固然繁华,但江南才是他们血脉中的根,是承载着父母模糊记忆的故土,听到能回去,自然是欢喜不已。
启程之前,茯苓将诸事安排得井井有条。随行护卫、伺候的仆从皆挑选了稳妥得力之人;京城中名下所有的铺子、田庄,也都委托给了精心培养的几位大掌柜从旁照看,确保他们离开期间一切运转如常。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已是草长莺飞的暖春。一行人辞别京城,登上了南下的客船。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船只沿着京杭大运河缓缓南下,两岸杨柳依依,暖风熏人。越是靠近江南地界,空气中湿润的水汽便愈发明显,偶尔顺风传来软糯婉转的乡音,也越发清淅熟悉。
这熟悉的乡音,轻轻拨动着茯苓心中最深的那根弦。她站在船头,望着眼前逐渐开阔的水乡景致,恍若隔世。沉自然和沉月归也兴奋地趴在船舷边,指着远处的身影,以及偶尔掠过水面的白鹭,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