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最终还是接受了塞拉斯的意见,勉强接受了让桑末继续参与那些被严格筛选过的小型委托。
临近暑假,经过几次有惊无险的实战,桑末已经是半个驱魔熟手了,能够独自面对普通的怨灵。
而那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在头顶的报丧女妖死亡预告,似乎也在时间的流逝下,失去了它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卢卡斯和塞拉斯不再要求桑末时时刻刻都要在他们身边,三人都逐渐默认,格雷斯通庄园的那一次,就是预告中的死亡危机。
桑末提出过想要搬回去住的想法,都被两票否决了。
问就是还是觉得不对劲,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就是不对劲。
桑末见状,也懒得再挣扎,反正在这里住得好吃得好,那两个兄弟之间也似乎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彼此约束着,都没有做出任何越界的举动,
他的生活逐渐走上正轨,就象个普通的留子一样,上上课,做做兼职(虽然驱魔这个兼职比较特殊),烦恼烦恼作业,偶尔参与一些社团活动。
兄弟会的那些人,都是些色令内荏的角色,自从桑末展示出他的不好惹之后,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不再呼来喝去,把他当个打杂的。
桑末也正常地参加他们的活动,只是坚守着最初的原则——卢卡斯去,他才去。
好在卢卡斯对大多数派对兴趣缺缺,推掉了十之八九,只会在兄弟会组织那些容易惹祸上身的探险活动时露面,算是履行一下驱魔人的监督职责,防止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真把自己作死。
就是有几个成员似乎……对他太过殷勤了些。
但卢卡斯就象是护崽的老母鸡,总是能恰到好处地隔开任何试图靠得太近的人,根本没给那些人多少献殷勤的机会。
……
暑假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正式开始。
桑末和卢卡斯计划好了,等等两周后酒庄的葡萄进入最佳成熟期,就动身前往阿什莫尔家族的酒庄度假。
塞拉斯得知后,表示“手头案子正好告一段落,可以休个假”,顺理成章地要添加行程。
桑末没什么意见,卢卡斯虽然嘴上嘟囔着什么,但也只是象征性地抗议了一下,便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就在两人悠闲地等待葡萄成熟时,凯文发来消息,代表兄弟会邀请他参加前往雾杉营地的三日度假营。
桑末看着手机屏幕,侧头问正陷在沙发里看赛车杂志的卢卡斯:“兄弟会的消息,你收到了吗?”
卢卡斯拿出手机瞥了一眼,“恩,刚看到。你想去吗?”
“雾杉营地……”桑末念着这个名字,“这名字听起来很好听,那边风景是不是很好?”
“还不错,我高中时学校组织去过。”卢卡斯回忆道,“是那一带很有名的营地了,有成片高大的杉树林,清晨经常有薄雾缭绕,夏天也特别凉快,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桑末最近闲得发慌,没什么驱魔委托上门,也没别的什么事做。
他有点心动,但谨慎地多问了一句:“不过……那边,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传说?”
卢卡斯想了想,点头,“有是有,但每个营地都有这些,就象是那些在学生间流传的校园传说一样,主要功能就是在篝火晚会上烘托气氛。我以前去的时候,感觉那边挺正常的,能量场很干净,最多就是飘荡着几个因意外去世的孤魂野鬼,构不成威胁。”
“那你想去吗?”桑末又问。
卢卡斯喂了他颗草莓,“你想去,我就想去。”
……
几天后,敞篷跑车疾驰在通往雾杉营地的公路上。
桑末坐在卢卡斯那辆招摇的敞篷跑车副驾上,享受着拂面的微风。
去往雾杉营地路程不算近,大概要五六个小时,但一路上的景色不断变换,桑末也不觉得乏味。
卢卡斯特地选了一辆只有两个座位的跑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兄弟会的车队后面,图个清净。
那些精力过剩的青年太过聒噪,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们车中传来的大呼小叫。
跑车性能强劲,但油耗也相当可观。途经一处看起来颇为荒僻、设施陈旧的加油站时,卢卡斯不得不减速拐了进去,准备补充燃料。
加油站里只有一个胡子拉碴、穿着沾满油污工作服的大汉在打理。
他的目光在卢卡斯那辆线条流畅、价格不菲的跑车上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粗声粗气地对正在落车的卢卡斯说:“bro,你这车真不赖。”
卢卡斯敷衍地嗯了一声,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递了过去。
壮汉接过钱数了数,塞进裤兜,拿起加油枪,给跑车加油。
加到一半,油管发出了刺耳的咯吱咯吱声,壮汉暴躁地用力拍打了两下油管,然后双手一摊,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这破玩意儿年久失修,又他妈出故障了!得麻烦你们多等一会儿,我进去拿工具修修。”
在这个过程中,桑末敏锐地注意到,这个壮汉的目光曾几次状似无意地扫过他的脸。
他的眼神让桑末很不舒服。
黏腻、阴冷,象是贪婪的鬣狗。
目送着壮汉晃悠着走进加油站旁边那间小屋,桑末拉了拉卢卡斯,小声地说,“他……”
“我知道,”卢卡斯目光转了一圈,“这里有血腥味,混合着……某种腐烂的气息。”
“可是车现在开不了……”桑末抓紧他的小臂,“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离开这里,跑到公路边去?”
正在这时,一阵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
他们抬眼望去,只见凯文开着他那辆越野车折返了回来。
凯文从驾驶座跳落车,“嘿,我注意到你们停了下来,就过来看看有没有出什么状况——这是没油了?”
“恩,”卢卡斯简短地解释,“加油的机器出了点问题,说要等维修。”
他盯着凯文看了一会儿,象是确认他是否可靠,然后把桑末轻轻往前推了推,“修好应该还要不少时间。凯文,你带着西尔万先跟上车队,我觉得这地方不太对劲。西尔万,上了车就报警。”
桑末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排弄懵了,随即反应过来,压低声音,焦急低吼,“卢卡斯!你疯了?你和我一起走!你留在这里干什么?这边这么偏僻,警察赶过来也要时间!”
“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卢卡斯按住桑末的肩膀,力道沉稳,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冰绿的眼眸里凝着寒霜,“我曾经见过类似的眼神。”
“什么眼神?””桑末追问,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卢卡斯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用最直接的说法,“那是一个有特殊癖好、专挑特定类型猎物下手的连环杀人犯。”
“西尔万,他的目标是你。”
桑末愣住,一股寒意窜上脊梁,“我……?为什么?”
“这种类型的变态杀手,他们的选择往往没有世俗的逻辑可言,”卢卡斯语速加快,目光警剔地瞟了一眼小屋的方向,“或许是因为你黑色的头发和眼睛符合他的‘审美’,又或许是你今天穿的这件浅色衣服勾起了他的某种联想,但这都不重要。”
他再次将桑末推向站在一旁脸色发白的凯文,用了点力道,“走,现在,立刻!”
桑末被他推得跟跄一步,有点难过地回头看他,“我不想……卢卡斯,我能帮你——”
“别浪费时间了,”卢卡斯久违地对桑末板起了脸,“这不是掌握技巧就可以应对的怨灵,他是个肌肉发达的壮汉,你那些新学的知识,在这种纯粹的物理暴力面前,毫无用处!”
卢卡斯狠下心来,“西尔万,你在这里只能添乱,快走吧。”
桑末没被他这套说辞完全绕进去,抓紧时间语速极快地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别和我说你舍不得这辆车,这个型号的你可不止这一辆。”
卢卡斯沉默一瞬,然后开口,“他是个隐患,他已经盯上你了。不亲眼看着他被解决,我不能安心。”
就在这时,小屋里传来了更清淅的、向外走动的动静。
卢卡斯眼神一凛,凝视桑末,“走,我身上带着枪,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我保证,不会出事,去营地等我,好吗?”
桑末看着他那双在危急关头反而显得异常冷静和坚定的绿眼睛,想到他的主角身份,想到世界的“规则”……作为天命之子,卢卡斯应该确实不会轻易折在这种地方。
桑末咬了咬唇,拉上完全听傻了的凯文,小跑着冲向那辆高大的越野车。
……
“怎么去了这么久?”坐在后座的安德鲁,看着满脸懵逼的凯文,一上车就紧张地通过车窗往回看的桑末,奇怪地开口问,“……凯文?西尔万?是车坏了吗?为什么卢卡斯没一起来?”
桑末没理会他的问题,直接挤开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凯文,坐上了驾驶座,动作快速地系好安全带,锁上车门,一脚油门激活了汽车。
安德鲁被他这一连串动作搞得更疑惑了,“怎么了?和逃命似的?”
凯文这时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象是说……加油站有个变态连环杀手……盯上了西尔万?”
“什么?”安德鲁险些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报警了吗?”
“安静,安德鲁!”桑末一边大力踩着油门,一边命令,“凯文,现在报警!”
“哦……哦,”凯文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位置怎么说?”
“打开你的导航!”
凯文反应过来,打开手机导航,确认了位置,拨通了报警电话。
等凯文磕磕绊绊地对电话那头的接线员描述完情况后,桑末通过后视镜紧张地观察了很久,确认后面没有陌生的车辆跟踪上来,一直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缓缓松了口气。
安德鲁憋了半天了,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凯文此刻也缓过神来了,看向桑末,回忆起刚刚听到的内容,有点奇怪地问桑末:“卢卡斯怎么确认那人就是杀人犯的?会不会是他太敏感了?他这段时间是不是担心你担心得过头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
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来,桑末捋了一下,只选择了最内核的部分简单回答,“应该不是误认,卢卡斯闻到了血腥和腐烂的气息。就算是判断失误,让警察过去查看一下,排除风险,也没什么坏处。”
“卢卡斯是狗吗?”安德鲁突然插嘴,语气有种近乎刻薄的不善,“像狗一样的鼻子,像狗一样的……护食。”
桑末懒得理会安德鲁这莫明其妙、充满酸味的攻击,只当是噪音,专心盯着前方的道路。
安德鲁似乎对桑末的沉默非常不满。
他猛地将身体从后座凑到了前排两个座位之间,几乎把脸贴到桑末旁边,紧紧盯着少年那张因为紧张和担忧而绷得紧紧、却依旧精致漂亮的侧脸,语气带着浓浓的怨怼:
桑末险些一脚刹车踩了下去。
“……没有!”他微微侧头瞪了安德鲁一眼,“坐回去,我在开车。你不要命了?”
安德鲁象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不依不饶,语气更加露骨,“我不信,你们这段时间几乎形影不离,一起上下学,同进同出,象是连体婴一样……我不信你们晚上没有睡在一起。西尔万,卢卡斯那种像种马一样的体格,你……受得住吗?”
越说越过分了。
桑末懒得自证,声音冷冰冰的骂安德鲁,“安德鲁,上次没抽你,让你觉得不安心了是吗?”
安德鲁静了一瞬,“行,我等你抽我。”
说完,居然真的老实地坐了回去。
副驾驶的凯文低声骂了句,“安德鲁,你他妈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安德鲁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