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了?”
卢卡斯匆匆赶来,看着一片狼借的厨房,他几个大步跨到桑末身边,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肩膀,将他从头到脚、前前后后仔细打量了一遍,确认连一根头发丝都没伤到后,才心有馀悸地松了口气。
“还有个鬼魂,”桑末指了指放在一边的铸铁锅,“我找不到趁手的工具,我记得资料上说铁器有用,就用这个……把它砸晕了。”
卢卡斯看着他有点小得意的模样,眼神软了许多,抬手揉了揉他有些凌乱的黑发,“做得真棒,很聪明。”
但夸奖归夸奖,卢卡斯脸上那后怕的神色并未完全褪去。
沉默了一下,他从自己夹克的内侧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带鞘的匕首。
匕首不算很大,但做工极其精良,刀鞘上面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花纹,隐隐透着一种神秘而强大的气息,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他不由分说地将匕首塞进桑末手里,“以后都带着这个,贴身放好,防身。”
桑末接过匕首,入手微沉,触感冰凉。
他没有傻乎乎地问“那你用什么”这种问题,专业人士怎么可能只有一件武器?
他只是抬起头,看着卢卡斯,非常认真地道谢:“谢谢。”
然后郑重地将匕首收进了自己外套的内袋里,贴近胸口的位置,还拍了拍,向卢卡斯表示已经放好了。
桑末看了眼厨房门口,那对夫妇正紧紧拥抱在一起,脸上满是惊恐过后的劫后馀生,他压低声音问卢卡斯,“上面那个解决了?”
“恩,那小鬼有个画象留在了阁楼,烧毁了,他现在应该去了天堂……或者地狱。”
他的目光在混乱的厨房内扫视,眼神变得锐利,“剩下的这个应该还在这里,没彻底消散,我来处理掉……去帮我拿点盐过来。”
桑末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
他憋着笑,转身从台面上拿起了那瓶黑胡椒海盐,递给了卢卡斯。
卢卡斯看着手里这个精致的研磨瓶,眉头困惑地挑起,提出了和几分钟前桑末一模一样的问题:“……只有这个?”
桑末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罗伯特夫人说,他们家奉行地中海饮食法。”
卢卡斯:“……”
他脸上露出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从随身携带的黑色工具包里,取出了一本看起来极其古老的书籍,“看来只能用更麻烦点的办法了,你带罗伯特夫妇去客厅,离远点。”
桑末依言,安抚着仍处于惊吓中的夫妇两人,将他们带到了相对安全的客厅,远远地看着卢卡斯的动作。
只见卢卡斯站在厨房中央,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用一种低沉而陌生的语言吟唱起来。
那语言古老而晦涩,带着奇特的韵律和节奏,仿佛能直接沟通某个不可见的世界。
“ipero tibi, quicuque es……”
桑末完全听不懂他在念什么,但他能清淅地感觉到,厨房里的氛围随着吟唱开始发生变化。
在散落刀叉的上方,有一小片局域的空气似乎产生了淡淡的、水波般的扭曲和波动,仿佛有什么存在于不同维度的东西,正被这蕴含着力量的言语强行拉扯,显现在现实的边缘。
而那些散落一地的刀叉,在持续的吟唱中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嗡嗡的轻响,象是在愤怒地反抗这股束缚的力量,又象是在进行着绝望的垂死挣扎。
桑末看到那些刀叉再一次晃晃悠悠地悬浮到了半空中,锋利的刀尖闪铄着寒光,齐齐对准了正在全心祷告、似乎毫无防备的卢卡斯!
他克制不住地朝前走了两步,心脏揪紧,手不自觉地摸向了刚刚收好的匕首。
但他最终还是强行忍住了,卢卡斯是专业的,他比自己有经验得多,贸然上前很可能只会帮倒忙。
只出声喊了句“小心刀叉”。
桑末喊得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
好在卢卡斯听到了,他的咏唱没有停顿,只幅度不大地点了点头。
“……da locu, pte, da locu!”
随着最后一句咏唱结束,悬浮在空中的刀叉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噼里啪啦”地全部掉回了地上,厨房里重新归于一片死寂。
而在那片空气曾经扭曲波动的地方,一个极其淡薄、仿佛由白色雾气凝成的虚影,缓缓显现了出来。那轮廓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一个孩子的型状。
“oh, y god……”身后的罗伯特夫妇忍不住发出了惊呼,桑末转头,向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厨房中,卢卡斯正微微俯身,低声地和那个幽影交流着。
他的神情专注而严肃,仿佛在倾听,又象是在劝解。
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身,走了过来,对着罗伯特夫妇说:“报警吧。”
“什么?”安娜有些不太明白,疑惑地发问。
“那个孩子的骸骨,就散落在你们家的后院地下。”卢卡斯说,“他死于谋杀,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他怨气难以消散,所以在此地徘徊不去,这也是这栋房子一切悲剧和异常现象的根源。”
卢卡斯顿了顿,继续补充,“他现在尚存一丝理智,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怨气会越来越重,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让警方来,挖出骸骨,查明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之后再联系驱魔协会,为这块土地和这个灵魂进行彻底的净化仪式。”
罗伯特的脸色瞬间变得惊惶而迟疑,他试探性地开口问:“能象处理阁楼那个一样,直接找到骸骨……烧毁吗?那样会不会更简单快捷一些?”
卢卡斯冷冷地开口:“如果是你的孩子,你会选择哪种方式?”
罗伯特不吭声了。
“我会帮你们联系附近与驱魔协会有合作关系的警长,他知道该怎么做,”卢卡斯拉起桑末的手,“我建议你们,在事情彻底解决之前,最好先不要住在这里了。”
说完,他便牵着桑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栋房子。
走出大门的一瞬间,午后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温暖地照耀在桑末身上,驱散了从屋内带出来的那股阴冷气息,让他恍惚间有种重见天日的错觉。
“里面的温度好象低了好多。”坐进卢卡斯那辆线条流畅的跑车里,桑末脱掉外套,摸了摸自己的小臂,上面的皮肤摸起来一片冰凉。
卢卡斯看着桑末的动作,不由自主地也伸出了手,捏了捏他白淅冰凉的骼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