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尤重此规,因其讲究窑口传承。
更精确者会冠以朝代,如元青花玉壶春瓶、明龙泉窑麒麟大盘。
特殊工艺需在名中凸显,如天价拍品成化斗彩鸡缸杯,”斗彩”即关键釉彩工艺。
书画多由作者自题名,无需后人赘述。
命名之道博大精深,纵使昼夜不休亦难尽述。
能准确解析古玩名称者,便已通晓其八成渊源。
故当韩春明提出”从名说起”,破烂侯即知遇上行家——值得此番注目。
”二字。”韩春明指向物件,”漆字渊源侯爷已解,晚辈不再赘言。”
”然同为漆器,何以不称漆匣、漆箱?”
”统称,藏家却细分——圆者为盒,扁长为匣,近方为箱。”
”饰金线,当属盒类。”
”故名漆盒。”
(
韩春明停下话头,抬眼望向对面的破烂候。
”接着说。”
破烂候眯了眯眼,语气平静。
那神情分明在说:这点料还不够瞧。
那就再抖点真东西出来。
韩春明整了整衣领,继续讲解:”如今说的漆器工艺,古时候叫法可多了,剔红、剔黄、剔犀、剔彩都是它的名号。”
”您瞧这漆盒,盖面雕满如意纹样。”
”如意纹在咱们这儿流传上千年了,虽说纹路相似,可每个朝代的韵味都不一样。”
”这盒子上纹路圆润饱满,转折处却见棱角,正是元代如意纹的独到之处。”
”三字款识,虽有些模糊,却不是后人乱刻的,是当年匠人亲手留下的针划款。”
”张成可是元代漆器大家,与杨茂齐名,这种针划落款正是他的独门标记。”
”由此断定,这漆盒当属元代无疑。”
”那会儿管雕漆叫剔犀。”
”所以这宝贝的全名应该是”
”元代张成造剔犀如意纹漆盒!”
茶馆里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食客。
自打破烂候说要考校韩春明,不少人都凑了过来。
等韩春明报出漆盒全名时,里三层外三层已经站满了人。
这些围观者大多跟涛子一样,原先对漆器工艺一窍不通。
众人听完韩春明的话,脸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如此!”
”没想到这盒子还有这么多门道!”
”这小伙子讲得真透彻,我虽然外行,听完也懂了。”
”应该没说错吧?”
大家议论纷纷,不约而同看向站在一旁的破烂侯。
涛子更是得意洋洋地斜睨着破烂侯,挑眉道:”怎么样我春明哥说得没错吧?”
他刚才憋了一肚子气。
现在韩春明这番有理有据的讲解,连他都觉得精彩绝伦。
在涛子看来,这完全是大哥给自己撑腰争脸,总算出了口恶气,现在就等破烂侯低头认输了。
出乎涛子意料的是,面对众人的目光,破烂侯神色自若,轻描淡写地撇嘴道:”马马虎虎说对了七分吧!”
虽然这么说,却不给韩春明继续发挥的机会,抬眼打量着韩春明:”看来你能淘到这个漆盒,倒也不全是运气。”
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见破烂侯这般作态,韩春明心中暗笑。
他明白,对方不让自己继续说下去就直接离开。
这是嘴上逞强,实际上已经服软了。
完全认同了自己的说法。
只是碍于面子,不愿当面承认罢了!
这人就是这个脾气!
”这就走”
涛子见他要走却不依不饶,扯着嗓子追上去想再奚落几句。
却见破烂侯摇摇头转过身来,从兜里掏出个东西。
那物件不大,约莫核桃大小,呈暗红色,乍看像块普通石头。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破烂侯将那东西朝韩春明晃了晃,也不多话,随手抛了过来。
韩春明一眼就认出那是什么,眼睛一亮,稳稳接在手中。
“啥意思?”
“丢块破石头算怎么回事?”
涛子脸色一沉,这收废品的不认怂就算了,居然还乱扔东西。
“小子!”
破烂侯压根没理涛子,自顾自笑着对韩春明道:“这玩意儿,抵这几只烤鸭钱,够不够?”
韩春明摩挲着手中暗红色的石块,触感温润细腻,色泽如凝固的鸡血。
没错,这正是印石三宝之一的鸡血石。
而且凭这细腻度、色泽和质感,绝对是“鸡血王”级别的极品。
别看这块鸡血石不大,但刻一方小印章绰绰有馀。
按后世的行情,这种级别的鸡血石,价值起码六位数!
别说抵这几只烤鸭了,换几百只都不在话下。
不过,破烂侯嘴上说是抵烤鸭钱,韩春明心里清楚,这其实是刚才那番试探的“彩头”。
说白了,破烂侯是被镇住了,这块石头名义上是抵帐,实则是封口费。
“够,当然够!”
见破烂侯这么大方,韩春明也不多话,笑着点点头。
涛子和围观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这红石头不简单。
有识货的已经认出是鸡血石,忍不住啧啧称奇——谁想得到一个收废品的随手就能掏出这种宝贝?
众人看向韩春明的眼神顿时充满羡慕。
“小子!”
见韩春明光点头不吭声,破烂侯不乐意了,昂着脖子嘟囔:“连句谢谢都没有?”
“没有!”
韩春明一挑眉,坏笑:“肚子饿的时候,黄金都不值钱!”
“咱们,两清了!”
“嘿!”
破烂侯一愣,斜眼瞅了韩春明两下,咧嘴乐了:“有点门道!”
冲韩春明颔了颔首,背着手晃悠出门。
走到街角,他回头瞄了瞄,见离饭馆够远了,猛地吐出一口浊气。
“哎哟喂!”他捶胸顿足,“破烂侯破烂侯,叫你多嘴!显摆啥能耐?”
“这下可好,差点当众现眼!”他摸着胸口直咧嘴,“幸亏有那块鸡血石顶着,不然老脸往哪儿搁?”
提到鸡血石,他五官皱成一团,啪啪轻扇自己嘴巴:“让你嘴欠!刚捡的漏还没捂热乎,白白便宜了那小子……”
嘟囔半天,他突然眯起眼嘀咕:“这小年轻啥来路?眼毒得很,肚子里还有墨水……”
“瞧着顶多二十郎当岁,没道理!”他挠挠头,忽然一跺脚,“不行!这亏不能白吃,得摸清他的底细,早晚把场子找回来!”
饭馆里人群散尽。
韩春明把鸡血石和漆盒并排摆好,冲涛子抬了抬下巴。
这两样玩意儿毕竟和涛子有渊源,他想着让涛子挑一件。
涛子却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哥!这……这真不能收!”
“今儿要不是你……我裤衩都得赔进去!”他结结巴巴,脸涨得通红,“再说我……我压根不懂行,糟塌好东西!”
看到这情形,韩春明爽快地收起两样东西,叫上涛子离开饭馆。寒喧几句后,两人分道扬镳。
韩春明朝正阳门方向走去。
路过一处僻静角落,他迅速将漆盒与鸡血石存入随身博物馆。漆盒竟兑换了四万八千点,鸡血石也出乎意料地换得近两万点。
这下韩春明才发觉,自己先前对鸡血石的估价还是偏低了。破烂侯这次可真是亏大了。
他暗自琢磨,等找匠人把这鸡血石刻成印章,再拿去气气破烂侯,保准能把对方噎得说不出话。不过现在也只能想想罢了。
清点后发现总兑换点已突破八万,离下次抽奖近在咫尺。韩春明心里又涌起期待。
回到四合院已近十点。这年头夜里没什么消遣,算得上深更半夜了。正屋竟还亮着灯。
”该不会老太太还在等?”韩春明心头一紧。推门果然看见母亲支着脑袋在打盹。
听到动静,韩母猛地惊醒:”回来啦,小五子!”没有质问,没有埋怨,只是长长舒了口气,仿佛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回来了,妈!”望着这一幕,韩春明既感到暖意融融,又涌起深深的愧疚。
韩春明主动向母亲解释:”今天去街道办遇到老同学,给他庆生才回来晚了。”
韩母神色缓和:”工作的事问了吗?指标什么时候有消息?”
”问了!”韩春明笑着说,”主任说很快会下指标,还答应给我留个好岗位。”想到吴主任当众打包票,他相信这事稳了。
韩母眉开眼笑:”这就好!”
”您就安心等我上班的好消息吧!”韩春明搀着母亲往屋里走,”等发工资天天给您买桂花糖。”
老太太最爱甜食,却总舍不得买。昨天韩春明用外快买了两斤,反被念叨浪费钱。
”又说浑话!”老太太嗔怪道,”钱要攒着娶媳妇!别学你二哥,这么大岁数还单着。”
韩春生比弟弟大五岁,因没转正一直没说上亲事,成了母亲的心病。
韩春明连忙保证:”您放心,我准给您找个漂亮贤惠的媳妇,咱俩一起孝顺您。”
”妈信!”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我家小五这么讨喜,肯定能成!”
(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二哥,就是头倔驴,嘴还笨,要是能象你”
”妈!”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不满的嘟囔:”这都几点了,您还数落我!”
原来他也没睡着。
”不说你你能长进吗!”韩母嗓门更大了。
韩春生又嘀咕了几句,拍着胸脯保证今年一定带个对象回来给老太太瞧瞧。
听到这话,韩母总算消停了。
韩春明在一旁看得直乐。
这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这浓浓的家的味道,
真不赖!
这穿越值了!
第二天一早。
韩春明天没亮就起来了。
他特意跑到大栅栏吃了顿地道的老北京早点。
当然没选豆汁配焦圈。
其实焦圈还行,
主要是那豆汁儿
唉,别提了!
别说外地人,就连穿越过来的韩春明也喝不惯。
所以他果断选了豆浆油条。
不过临走时,他还是硬着头皮要了缸豆汁,又买了俩包子。
端着豆汁拎着包子,韩春明来到了柳树胡同。
刚到小院门口,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关老爷子盘着核桃哼着小曲正要出门,
瞧见韩春明手里的东西,
立马收住了脚步。
”嘿!今儿早饭送上门了!”
”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