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在一片破旧胡同里买下了一间只有二十来平米的临街小屋。
搬进新家那天，黄开山一屁股坐在唯一的破椅子上，抱着头半天没动静。
黄光宗和黄耀祖也耷拉着脑袋，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黄蜜蜜清点着最后仅剩的五百块钱，这就是他们全部的本钱，在帝都活下去，甚至还想翻身的本钱：“爸，钱就剩这些了。”
黄开山看都没看，说道：“你拿着弄吧，老子得缓口气，最近这段时间有点不舒服。”
那股在黄家村被逼出来的狠劲，在帝都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可笑。
生计问题迫在眉睫，他们重操旧业，在离住处不远的一个管理混乱的街角市场，支起了炒货摊子。
帝都的竞争可比小县城激烈多了。
同样的炒瓜子，周围就有三四家，人家有的家伙什专业，有的炒的年头久有固定客源。
黄家这摊子，要设备没设备，要口碑没口碑，只能靠价格低廉勉强吸引一些图便宜的过路客。
黄光宗和黄耀祖被迫出来干活，也是出工不出力。
这天下午，生意正清淡，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市场管理员晃悠了过来。
用手里的木棍敲了敲他们的摊子，斜着眼说道：“哎，你们几个，新来的？占道经营了知道不？卫生费管理费交一下！”
黄开山赶紧赔着笑脸递烟：“同志，我们刚来不懂规矩，您多包函，多少钱？”
那管理员瞥了一眼他手里廉价的烟卷，嫌弃没接：“一个月十块，先交三个月的吧，也是照顾你了。”
“三十块？”
黄开山脸都白了：“同志，这也太贵了，我们这小本生意呢。
“嫌贵？嫌贵别摆啊。”
管理员眼睛一瞪，说道：“都象你们这样，市场还管不管了，赶紧的不然没收东西。”
黄蜜蜜赶紧从装钱的铁盒子里数出三十块钱，递了过去赔着笑说：“叔叔我们交，我们这就交，您别生气。”
管理员收了钱，在本子上划拉了一下又警告了几句，才晃着走开。
黄光宗看着少了一截的钱盒子，心疼得直抽气：“比抢钱还快呢。”
黄开山到底是做过大生意的人，虽然被现实捶打得没了脾气，但骨子里那点算计还没丢光。
他不再满足于只卖炒瓜子这种利薄竞争又大的玩意儿，也开始留意市场上什么好卖。
他发现，那些从南边倒腾过来的电子表、蛤蟆镜，虽然风险大，但利润也确实吓人。
可他想起上次衬衫的教训，心里直打怵不敢再碰。
退而求其次，他盯上了稍微安全点的折叠伞，还有印着俗气图案的旅游衫。
本钱有限，他每次只能进一点点货，混在炒货摊子里一起卖。
倒是还真有人买，尤其是下雨天，他那几把廉价的折叠伞总能很快出手。
虽然一把伞也就赚个块儿八毛，但比炒瓜子强多了。
黄开山脸上渐渐又有了点活气，指挥起黄光宗和黄耀祖也更有底气了：“光宗，眼珠子放亮点，看着点城管，耀祖，你把那几件旅游衫挂显眼点。”
黄蜜蜜看着父亲这点小小的起色，心里却急的很。
她掰着手指头算，这都回来小半年了，除去房租、吃喝、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管理费，家里几乎没攒下什么钱。
照这个速度，猴年马月才能混出个头。
她可是记得，上辈子大概就是这段时间之后的一两年，她那个便宜姐姐，真正的天之骄女黄甜甜，就该风光无限地出现在她面前了。
绝不能到那时候，自己还是这副穷酸落魄样，那就丢死人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弟弟黄光宗身上。
黄光宗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之前在村里打架干活，身子骨练得不错。
再说，他骼膊上的伤也早好利索了，留下一道疤反倒添了几分凶悍气。
比起腿脚又不便的黄耀祖，黄光宗算是这个家里唯一还算拿得出手的男丁了。
这天晚上，收拾完摊子，一家人就着咸菜啃着窝头。
黄蜜蜜瞅准机会，开口说道：“光宗，你这整天跟着爸摆摊，也不是个长久之计，风吹日晒的，还挣不了几个钱。”
黄光宗把嘴里的窝头咽下去，没好气地说：“不摆摊干啥？去扛大包？那更累，我也干不了那个。”
“你就没想过去当兵？”
黄蜜蜜抛出自己的想法：“我听说现在当兵待遇不错，管吃管穿，还能学技术，要是表现好，留在部队转个志愿兵，或者将来复员回来，国家还安排工作呢，那可是铁饭碗呢。”
她顿了顿，看着黄光宗有些愣神的脸，继续说道：“你小时候，爸不是还请人教过你几下拳脚吗？你身子骨也结实，去当兵正合适，在部队锻炼几年，总比在这街面上混日子强吧，那可是正经出路，说出去也体面。”
“当兵？”
黄光宗眼睛眨巴了两下，明显被这些词打动了，他看向黄开山问道：“爸，你看呢？”
黄开山以前是商人，对当兵没啥概念。
但眼下这境况，儿子要是真能混进部队，确实是个不错的退路。
至少家里少一张嘴吃饭，还能省一点，他点点头说：“蜜蜜说的倒也是个路子，试试也行，要是能当上，总比现在强。”
连黄耀祖也难得没唱反调，嘟囔了一句：“当兵是挺好，吃皇粮，还能给家里贴补一些，不是坏事。”
黄光宗见家里人都这么说，心里那点念头也烧起来了。
他想象着自己穿上绿军装的样子，到时候看谁还敢瞧不起他黄光宗：“行，那我就去试试，我也是觉得，老子这身板，不去当兵都浪费了。”
第二天，黄光宗还真就打听着，找到了区里的征兵报名点。
报名的人还挺多，都是些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
黄光宗挤在人群里，看着前面那些接受初步审查的人，有的因为身高不够被刷了，有的因为视力不行被劝退了。
他心里更得意了，觉得自己这条件肯定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