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蜜蜜低着头说。
“王婶家也就剩这个了。”
黄开山哼了一声，也没再多说，显然对能弄到鸡蛋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黄蜜蜜钻进厨房，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小鸡蛋打进碗里。
又加了点水，撒上一小撮盐，放在锅里蒸。
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苗，她心里的火也在烧。
鸡蛋羹的香味慢慢飘了出来，虽然只有一个蛋，蒸出来薄薄一层，但那香气对常年不见油腥的人来说，还是极具诱惑力。
黄光宗在炕上耸着鼻子，嚷嚷起来。
“鸡蛋羹，是鸡蛋羹，爸，快给我端来，我饿了！”
闻到鸡蛋羹的味道，他那只吊着的骼膊好象也不疼了。
黄耀祖也拄着拐棍蹭到厨房门口，眼巴巴地往里瞧，口水咽了好几口。
黄蜜蜜把蒸好的鸡蛋羹端出来，嫩黄色的蛋羹颤巍巍的，冒着热气。
她刚要把碗端进里屋给黄光宗，黄耀祖不干了。
“我的呢？我也要吃，有他的凭啥没有我的，我不服。”
黄耀祖堵在门口，不肯让开。
黄开山在外间骂道。
“耀祖你凑什么热闹，那是给你哥补骼膊的，你腿瘸了又不用手吃饭。”
黄耀祖一听，哇一声哭出来。
“凭什么他有我没有，我也受伤了，我也要吃鸡蛋羹，爸你偏心，你就疼他一个，我不服气的。”
黄光宗在里屋得意地喊。
“就是给我补的，你是瘸腿鬼吃了也白吃，赔钱货，快给我端进来吧。”
“你才是瘸腿鬼，你全家都是瘸腿鬼！”
黄耀祖被戳到痛处，气得口不择言，挥舞着拐棍就要去打黄光宗。
黄光宗一看，也急了，忘了骼膊还吊着，从炕上跳下来就要跟弟弟干架。
“我的鸡蛋羹，不许你吃。”
黄光宗伸手去抢黄蜜蜜手里的碗。
“给我，是我的！”
黄耀祖也扑过来，拐棍都扔了。
两个半大小子，一个吊着骼膊，一个瘸着腿，就在狭窄的堂屋里为了那一小碗鸡蛋羹扭打在一起。
你推我搡，谁也不肯撒手。
黄蜜蜜被夹在中间，手里的碗差点被打翻。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为了一口吃的就能拼命的小畜生，心里一阵恶心。
“别打了，碗要打了，快点停下吧。”
可打红了眼的兄弟俩哪里听得进去，黄光宗仗着骼膊没事，一把揪住黄耀祖的头发。
黄耀祖疼得嗷嗷叫，低头一口咬在黄光宗的好骼膊上。
“你敢咬我！”
黄光宗疼得松了手，黄耀祖趁机去抢碗。
一声脆响，那只粗瓷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碗鸡蛋羹混着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兄弟俩愣住了，看着地上那摊傻眼了，紧跟着，就是更大的爆发。
黄光宗眼睛都红了，扑上去对着黄耀祖就是一拳。
“是你先推我的，你赔。”
黄耀祖也疯了，不顾一切地反击。
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比刚才更凶，在地上滚来滚去，沾满土和鸡蛋羹的残渣。
黄开山听到动静冲进来，看到的就是满地狼借和两个打得不可开交的儿子，气得浑身发抖。
“反了，老子辛辛苦苦弄来的鸡蛋。”
他抄起门后的笤帚疙瘩，没头没脑地朝着滚在地上的两个儿子抽去。
“我叫你们打，我叫你们糟塌东西，两个讨债鬼，今天老子打死你们。”
两人一边躲着父亲的打，一边还不忘互相攻击。
黄蜜蜜早在碗摔碎的时候就退到了墙角，看着这出闹剧。
看着黄开山气急败坏，看着两个弟弟狗咬狗，还有地上那摊混着泥土的鸡蛋羹。
她心里没有心疼，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快意，使劲打吧，这个家早就烂透了。
她甚至用脚尖把一块溅到自己脚边的还算干净的鸡蛋羹，碾进了泥土里。
毁了才好，谁都别想吃。
这场闹剧最终以黄开山体力不支，和黄光宗、黄耀祖双双挂彩告终。
黄开山打累了，骂也骂累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颓然地扔下笤帚疙瘩，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黄蜜蜜拿起墙角的扫帚，开始清理地上的碎瓷片和已经看不出原样的鸡蛋羹。
日子一晃就到了九月中，还是有些炎热的。
这天晚上，黄甜甜刚跟着孙军医认完一批新送来的药材，洗澡坐在小板凳上，看周云娘给她缝补白天训练时刮破的裤腿。
秦高朔拿着份文档从书房出来，和周云娘交换了个眼神。
“甜甜啊，跟爸爸说说，在医疗组待得开心不？”
“开心呀，太开心了，孙爷爷和叔叔阿姨对我可好了。”
黄甜甜想都没想，小脑袋点得象小鸡啄米。
“孙爷爷教我可多东西了，张阿姨李叔叔对我也好，还有那些士兵叔叔，可有意思了！”
周云娘放下针线，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有些尤豫。
“开心就好，就是，爸爸妈妈看你整天跟药材、伤员打交道，身边都是大人，怕你少了点小孩子的乐趣，你看大院里头，跟你差不多大的红星他们，这都上小学一年级了，天天背着书包上学放学也挺热闹的，爸爸妈妈就在想啊，是不是也该让我们甜甜，去学校体验体验？”
黄甜甜眨巴着大眼睛，没立刻回答。
她心里门儿清，爸妈这是看她太早熟了，想让她回归正常孩子的生活轨道。
秦高朔见女儿没吭声，以为她不乐意，赶紧说道。
“爸爸知道，你跟我们这帮大人一起惯了，可能觉得学校没意思，但你想啊，学校里有很多同龄的小伙伴，可以一起念书玩游戏，那感觉肯定不一样，当然啦，你要是实在不想去，咱们就不去，爸爸就是跟你商量商量。”
黄甜甜看着爸爸妈妈的纠结表情，心里暖烘烘的。
她歪着头，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奶声奶气说。
“爸爸妈妈，我去上学也行。”
周云娘和秦高朔眼睛一亮，正要说话。
黄甜甜继续说道。
“我得能请假，不能天天关在学校里，我想上学的时候就上学，想回医疗组帮忙的时候就回去，孙爷爷那边还有好多东西没教我呢，那些士兵叔叔受伤了，我也得帮忙包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