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十年的盛夏,韩府庭院内蝉鸣聒噪,却盖不住婴儿们此起彼伏的啼哭与稚子们的嬉闹声。墨兰坐于水榭之中,看着乳母嬷嬷们带着六个孩子纳凉,目光沉静如水。林噙霜摇着团扇,看着满堂孙辈,眼角笑纹深了许多,却也不忘低声提醒:“笙哥儿体热,奶娘记得减件衣裳;钰哥儿畏寒,肚兜要护严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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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韩络下朝归来,面带难色:“今日同僚问起家中孩儿序齿,我竟需掰着手指细数,实在惭愧。”
墨兰与林噙霜相视而笑。当晚,她便召齐心腹,将六子女的教养事宜细细分派:
林噙霜特设“育儿堂”,将六个孩子的饮食起居、学业进度制成朱漆木牌,每日查验。某日发现韩妙账本上墨迹有异,细查竟是奶娘代笔,当即撵出府去。自此无人敢在教养事上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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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盛夏,明州海商陈家送来密信:倭国平氏与源氏战况胶着,愿以银山契书换取精铁三万斤。随信竟附赠十筐硫磺,言明“闻夫人善制药,特献此物”。
墨兰捻起硫磺细看,忽然唤来青竹:“让‘济安堂’试制爆竹,要声响震天的。”又对荆红道:“倭国送来的硫磺,分三处秘密存放,着人看管。”
次日,她召盛长榆密谈:“回复陈家,精铁可分批运送,但要平氏让出博多港三处泊位。另让他们搜集倭国火器匠人,愿来的许以重利。”
长榆迟疑:“阿姐,朝廷禁绝私运军械”
墨兰轻笑:“谁说精铁只能造兵器?倭国多山地,百姓不需要耕锄么?”她将硫磺碎末撒入花盆,“至于这些‘药材’,自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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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漕粮北运之际,漕帮马三爷急报:发现运往西北的军粮船被掺入霉米。几乎同时,韩络被御史参奏“督办漕粮不力”。
墨兰立即让青竹调取沿途关卡记录,发现霉米是在淮南段被调包。她连夜唤来荆红:“让你训练的‘水鼠’出动,沿漕河暗查所有粮仓。”
三日后,漕河下游浮起两具尸体,怀中揣着某粮商与转运司小吏往来密信。墨兰将证据匿名送至按察使衙门,同时让苏娘子将自家粮仓的新米填补亏空。
事情平息后,墨兰对韩络道:“该在漕运司安插我们自己的人了。”不久,一位精通算术的寒门学子“巧合”地解决了漕粮核算难题,被破格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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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将军密信至:辽军异动,急需边境布防图。
墨兰召荆红入密室,指着舆图上的曷苏馆路:“让你训练的‘夜不收’,该见见血了。”
十日后,三名少年带着染血的地图归来,最年轻的才十四岁。荆红禀报时喉头哽咽:“折了两人,带回辽军兵力部署图,还有这个。”呈上的竟是辽国详稳司的腰牌。
墨兰默然良久,轻抚腰牌上的狼纹:“阵亡的厚恤,活着的教他们认字吧。”她望向北疆,“告诉种将军,开春前会有一批‘药材’送到,装在桐木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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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家宴上,5岁的韩嘉竟将《论语》与漕运关税相印证,侃侃而谈。韩络惊喜交加,墨兰却在他背诵到“君子不器”时突然问:“若让嘉儿管理扬州码头,当以何为先?”
韩嘉眨着眼睛思索:“先数清楚有多少条船,再让船老大们按序停泊。就像就像外祖母分点心,不能抢。”
满堂哄笑中,墨兰与林噙霜交换了眼神——雏鹰开始振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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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台夜话
夜深人静时,墨兰在舆图上插下六枚玉簪:
林噙霜端着安神汤进来,见女儿对图沉思,轻声道:“六个孩子六条路,你这是要把天下攥在手里?”
墨兰回头浅笑:“娘,我不是要攥住天下。”她指尖划过玉簪围成的版图,“是要给孩子们留下进退自如的天地。”
窗外忽起惊雷,初夏的暴雨倾盆而下。墨兰凝望着被雨幕笼罩的庭院,仿佛看见无数条暗流正在夜色中交汇奔涌。
(第48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