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政法委书记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隔绝了城市的喧嚣。
李毅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面前,摆放着两台高分辨率的显示器。
左边的屏幕,是一个加密的图文直播界面。
发送方,备注为“裴”。
画面背景是京州顶级的“磐石之心”会所。
右边的屏幕,是实时传输的音频波形图和抓拍照片。
发送方,备注为“祁厅长”。
地点是那家昏暗的“昨日重现”酒吧。
李毅手里把玩着一只钢笔。
象一个高明的棋手,俯瞰着纵横交错的棋盘。
只有他能看见。
两根无形的绞索,正分别套在两只猎物的脖子上。
正在,一点点收紧。
……
京州,“磐石之心”私人会所。
普拉提训练室。
柔和的暖光灯,洒在进口的实木地板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钟小艾穿着紧身的瑜伽服,正躺在内核床上。
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因为长期伏案工作而僵硬的脊背,正在艰难地舒展。
“放松。”
秦风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
不象是在下指令。
更象是在哄睡。
“吸气……把肋骨向两侧打开。”
“呼气……沉肩。”
秦风的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胛骨上。
隔着薄薄的布料。
掌心的温度,通过皮肤,渗了进去。
钟小艾的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那是对异性触碰的防御机制。
“别紧张。”
秦风没有移开手。
反而微微用了点力,帮她按下耸起的肩膀。
“您的斜方肌太紧了。”
“它在替您承担压力。”
秦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身体是骗不了人的。”
“钟女士,您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钟小艾在那一瞬间,卸下了力气。
随着秦风的引导。
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种久违的松弛感,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
训练间隙。
两人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休息。
秦风递给她一条温热的毛巾。
状似无意地开口。
“您先生……”
秦风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是不是那种事业心特别强,不太懂得照顾人情绪的类型?”
钟小艾擦汗的动作,停住了。
她没说话。
但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侯亮平。
那个只会冲她咆哮,只会索取,只会在醉酒后把她当垃圾桶的男人。
和眼前这个细致入微,连一杯水的温度都能照顾到的男人。
简直是两个物种。
秦风看着她的反应,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的男人,在社会上或许很成功。”
“是英雄,是模范。”
秦风转过头,目光清澈地看着她。
“但做他的妻子……”
“会很辛苦。”
这一句话。
只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却象一颗子弹,精准地击碎了钟小艾心中最后的防线。
辛苦。
这么多年。
所有人都羡慕她是钟家的女儿,是侯亮平的贤内助。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一句。
辛不辛苦。
钟小艾的眼框,红了。
她低下头,掩饰着那一瞬间的失态。
但在秦风看来。
这就是最完美的信号。
……
与此同时。
汉东,“昨日重现”酒吧。
角落里的卡座。
只有一盏昏黄的吊灯。
桌上,已经空了三个酒瓶。
侯亮平趴在桌上,眼睛通红。
“她根本就不懂!”
他挥舞着手臂,声音含糊不清。
“她只知道那个该死的家族利益!”
“只知道什么大局!”
“我侯亮平在她眼里,就是一条狗!”
林薇坐在他对面。
手里捧着一杯柠檬水。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心疼。
那是侯亮平在钟小艾脸上,永远看不到的表情。
“你说……”
侯亮平抬起头,象个溺水的孩子抓住浮木。
“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林薇摇了摇头。
她伸出手,把侯亮平面前那个空酒杯拿走。
换上了一杯温水。
“亮平,别这么说自己。”
林薇的声音很轻,很柔。
“豪门媳妇,不好当。”
她并没有顺着侯亮平的话去辱骂钟小艾。
那太低级。
“或许,她也有她的苦衷。”
林薇看着侯亮平的眼睛,缓缓说道。
“毕竟,你们现在站的高度不一样了。”
“她要考虑整个家族。”
“而你,还在坚持你当年的那份纯粹。”
侯亮平愣住了。
“纯粹”。
这个词,让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原来。
在他的前妻眼里,那是“鲁莽”。
而在林薇眼里,那是“纯粹”。
这才是知己。
这才是真正懂他的人。
“高度不一样了……”
侯亮平喃喃自语,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是啊,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我就是个只有一腔热血的傻子。”
他看着林薇。
“只有你。”
“薇薇,只有你没有变。”
林薇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冷意。
再抬起头时。
只剩下满眼的温柔和无奈。
……
省政法委书记办公室。
李毅看着两个屏幕上的进展。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火候,到了。
他拿起手机。
给裴倩倩发去了一条指令。
“可以开始第二阶段。”
“增加肢体接触。”
“不要急躁,要象温水煮青蛙。”
“让她产生依赖。”
发完。
他又拨通了祁同伟的加密专线。
“那边怎么样?”
祁同伟的声音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老板,那只猴子已经彻底入戏了。”
“正在痛哭流涕地回忆青春呢。”
李毅淡淡地说道。
“通知林薇。”
“收网。”
“让他换个地方。”
“酒吧太吵,有些话,不方便说。”
“有些事,也不方便做。”
……
酒吧里。
林薇看了看手机上那一闪而逝的微光。
她抬起头,按住了侯亮平还要去拿酒瓶的手。
“别喝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更多的是心疼。
“这酒不好,伤身。”
侯亮平醉眼朦胧地看着她。
“不喝……不喝我难受……”
“心里堵得慌……”
林薇叹了口气。
她象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去我那儿吧。”
侯亮平的动作僵住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去……你那儿?”
林薇点了点头。
脸上带着一丝怀念的神色。
“我那儿还有一瓶酒。”
“竹叶青。”
“是你当年最爱喝的那个牌子。”
“我存了好几年了。”
那是他们大学恋爱时,最常喝的廉价酒。
也是侯亮平那段青葱岁月里,唯一的甜。
林薇站起身,拿起风衣。
向他伸出手。
“走吧。”
“陪你喝最后一次。”
“喝完这顿酒,就把那些不开心的过去……”
“彻底忘了吧。”
侯亮平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
白淅,纤细。
仿佛是一个通往过去的入口。
一个能让他暂时逃避现实残酷的温柔乡。
他没有尤豫。
颤斗着,伸出手。
握住了那只手。
掌心相触。
冰凉。
他以为那是救赎。
却不知道。
那是地狱的入场券。
……
京州市区的一辆黑色轿车里。
祁同伟看着监控画面中,相互搀扶着走出酒吧的两人。
对着对讲机,冷冷地说道。
“各小组注意。”
“目标已咬钩。”
“猎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