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火苗在曹大林眼底跳动,把那幅拓在糙纸上的地图映得忽明忽暗。圆圈套三角的符号像个神秘的烙印,烙在每个猎人的心头上。
满屋子的人屏住呼吸。滚动一下,黑糙的手指点着地图:\"曹当家的,你给句痛快话。这玩意儿真指着啥宝贝?
曹大林还没答话,屋外突然传来白爪焦躁的低吼。紧接着是母熊沉重的脚步声,震得窗棂嗡嗡响。两只熊一前一后堵在队部门口,鼻翼翕动着朝北山方向张望。
曹大林站起身,把地图仔细折好塞进怀里:\"徐大哥,黑瞎子沟有多少杆枪?
几个老人跟着点头,皱纹里都藏着旧年恩怨。徐炮带来的年轻猎户们却躁动起来,有人嘀咕:\"合着是要吞并俺们屯?
曹大林走到墙边,手指蘸了水在土坯墙上画圈:\"咱们立个'猎参盟'。一不论屯籍,只认本事;二不坏山林,取之有度;三不藏私,见者有份;四守山规,祸福同当。
老猎人们纷纷叫好。这法子最公平,全看山神爷的意思。两个屯各派代表上前,眼睛瞪得溜圆盯着曹大林的手。
苞米粒撒进陶碗里滴溜溜转。得额头冒汗,突然拽住曹大林手腕:\"等等!要是要是抓着好地界的那屯遭了灾,另一屯管不管?
徐炮愣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朝着本屯猎人一挥手:\"都听见了?往后草北屯的兄弟饿肚子,俺们黑瞎子沟的米缸就不许满着!
抓阄结果出来,黑瞎子沟抽着阳坡的鹿场,草北屯得了背阴的参谷。公产竟是那片出过血参的老禁地——这下谁也没话说。
老人们连连点头。这是老规矩了,比白纸黑字管用。刘二愣子赶紧抱来坛烧刀子,曲小梅往酒里撒了把朱砂。两个屯的猎头各刺中指,血珠滴进酒坛时,窗外突然刮过一阵山风,吹得门板哐哐作响。
众人捧着酒碗来到屯口老松树下。这松树怕是有百年树龄,树干得三人合抱,树冠像把巨伞罩着草北屯。树身上满是刀刻斧凿的旧痕——都是历年盟约的见证。
曹大林和徐炮并排站定,酒碗举过头顶。猎人们跟着举起碗,粗犷的赶山号子震得松针簌簌落:
猎人同心肉连肉哟!
就怕兄弟不同心哟——!
酒碗碰撞声里,曹德海颤巍巍抱来本发黄的册子。的手指点着某页泛黄的字迹:\"光绪二十六年,黑瞎子沟与草北屯争猎场,死三人,伤十九都瞧瞧!这就是不同心的下场!
徐炮看得脸色发白,突然抢过酒坛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抹着嘴道:\"老叔放心!往后谁再挑唆两屯关系,俺第一个崩了他!
盟约既成,两个屯的猎人混坐成一圈。烤野猪肉重新架起火,酒碗斟了一轮又一轮。年轻人较上了劲,比箭法比摔跤,姑娘们躲在远处偷看,吃吃的笑声银铃似的。
曹大林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展开是几粒金属弹壳,底火上打着陌生的代号。在禁地捡的,不是咱民用货。
两人正说着,赵春桃急匆匆跑来,手里攥着把草药:\"大林!你看这是啥?我在北坡采药时发现的!
草药丛里缠着截细铁丝,尽头是个纽扣大的金属片。过来嗅了嗅,脸色骤变:\"是追踪器!沾了熊尿味!
夜色渐深时,盟誓的人群渐渐散去。曹大林独自站在老松树下,手指抚过树身上新刻的盟约。四个字照得发亮。
白爪悄没声地凑过来,大脑袋抵着他手心。远处传来母熊的低吼,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朝黑暗里打了个呼哨。徐炮、刘二愣子和几个精壮猎人从阴影里走出来,眼里都闪着狼一样的光。
曹大林从怀里掏出那几粒弹壳,一字排开:\"他们会再来禁地。咱们给他们备好陷阱。
山风卷着雪沫子打旋,老松树的枝条哗啦啦响,像是在唱一首古老的战歌。
而此刻北山深处,几盏头灯正在黑暗里移动。的人低声咒骂:\"见鬼!那些乡巴佬居然结盟了!
望远镜的镜片上,倒映出草北屯的点点灯火。像散落在黑丝绒上的珍珠,又像野兽等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