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里,沉婉刚梳好头,正准备去看看女儿醒了没有,闻声手一抖,一支温润的玉簪“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两段。
她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你说什么?!”
沉婉提着裙摆,疯了一样冲向岁岁的卧房。当她看到那张空空如也、被褥冰凉的小床时,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跟跄一步,扶住床柱,眼前阵阵发黑。
“岁岁……我的岁岁……”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冰冷和暴躁的质问声几乎同时响起。
陆从寒的轮椅碾过门坎,身后跟着衣衫都未穿戴整齐的陆云舟和陆烽火。
当他们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以及瘫软在床边、泣不成声的母亲时,三兄弟的脸色,齐齐变得无比难看。
陆烽火第一个炸了,他冲到床边,一把抓起床上的小被子,什么都没有。他又冲进内室,冲到院子里,象一头没头苍蝇般乱转。
“人呢!岁岁呢!”他双眼赤红,抓住一个吓傻了的丫鬟的肩膀,用力摇晃,“说话!人去哪了!”
陆云舟的脸白得象纸,他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一下冰冷的床铺,又看到了床底下被拖拽过的痕迹。
他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大哥。”陆云舟的声音都在发颤。
陆从寒没有看他。
他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但以他为中心,一股骇人的低气压瞬间笼罩了整个院子。那是一种风暴来临前的死寂,比陆烽火的暴怒还要可怕百倍。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打扫后院的下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不好了!那个……阿承,,他也不见了!”
萧承也失踪了。
两个孩子,一起不见了。
陆云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点慌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封锁王府!”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关于郡主和萧承失踪的事,谁敢泄露半个字,杖毙!”
他转向陆从寒:“大哥,他们应该是一起走的。”
陆从寒的视线缓缓从那张小床上移开,落在了院门外。
王府的护卫们被全部动员起来,象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内到外,一寸寸地开始排查。
很快,消息汇总到了陆云舟这里。
“二少爷,问过昨夜守门的护卫,确定没有任何人出府。”
“二少爷,府内所有房间、库房、假山都找遍了,没有。”
一条条线索被排除,指向了一个最坏的可能——两个孩子,自己离开了王府。
“该死!他们是怎么出去的!”陆烽火急得一拳砸在柱子上。
陆云舟的目光,扫过整个王府的布局图,最终,落在了后墙最偏僻的那个角落。
“去那里看看。”
当众人赶到那个杂草丛生的角落,拨开半人高的茅草,看到那个黑乎乎的狗洞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洞口周围,有新鲜的泥土翻动痕迹,还有几根被勾断的、属于岁岁那件粉色小袄的丝线。
真相,昭然若揭。
陆云舟的身体也晃了晃。他扶着身边的树干,脑海中猛地闪过前几日孙神医来过之后,自己和大哥在书房里的对话。
——“龙须草……生长于悬崖峭壁……有猛兽守护……”
——“二哥,那亮晶晶的草,就在那座好大好大的山里面吗?”
岁岁天真的话语,和他自己凝视地图时,岁岁在门坎边偷看的身影,交织在一起。
是了。
那个傻丫头,她都听到了。
她以为爹爹的病,需要她去“进货”,需要她去把那个“亮晶晶的草”找回来。
一股铺天盖地的悔恨与自责,瞬间淹没了陆云舟。是他,是他的疏忽,才让那个小小的孩子,产生了这样危险的念头。
“他们……会去哪里?”沉婉被张嬷嬷扶着,声音沙哑地问,脸上满是泪痕。
所有人都看向陆云舟,他是王府的智囊。
可此刻,这位智计百出的陆二公子,却答不上来。京城之外,山脉连绵,两个三岁五岁的孩子,能去哪里?无异于大海捞针。
整个场面,再次陷入绝望的死寂。
“东……东山。”
一个带着懊悔的声音,颤斗着响起。
是陆烽火。
他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
“是我!都怪我!”他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前几天……我带阿承去练功,我跟他说,东山那片林子……山高林密,龙须草说不定就在里面。”
“我就是随口一说……我怎么知道……”
他后面的话已经说不下去,只剩下狠狠地捶打自己的声音。
陆烽火的话,象一道惊雷,炸醒了所有人。
陆云舟猛地抬头,他冲回书房,再次展开那张地图。他的手指,落在了京城东郊那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上。
那里,正是他前几日研究过的,最有可能存在珍稀草药的地方。
线索,对上了。
陆从寒的轮椅转动,来到陆烽火身边。他没有责怪,只是伸出手,按住了弟弟颤斗的肩膀。
“带路。”
“是!”陆烽火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眼中的懊悔化为了行动力。
命令,在瞬间传遍了整个王府。
“目标东山!王府所有护卫,倾巢而出!”
“分三路,从山脚开始,拉网式搜索!有任何踪迹,立刻发信号!”
……
另一边,佛堂里。
沉婉跪在蒲团上,一遍又一遍地,向着满天神佛祈祷。
“求求你们……保佑我的岁岁……保佑我的孩子们……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