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柜那张胖脸上堆着的笑都快僵住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连连摆手,几乎要哭出来。
“陆二公子!陆二公子您可别跟小的开玩笑了!”
“这……这石头它就是一块废料啊!您要是喜欢,小的做主,送给您!不,是送给小郡主当个玩意儿,哪能收您的钱呢!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奇珍坊的招牌还要不要了!”
钱掌柜心里叫苦不迭。
卖废石,传出去是笑话。
送废石,传出去更说明这石头一文不值,镇北王府就是捡了个垃圾回去,这梁子结得更大!
他现在只求这尊大神快点把妹妹带走,别再盯着这块不祥之物了。
可林妙妙哪里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笑,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声音尖锐得象是能划破人的耳膜。
“钱掌柜,你这就不懂了。在陆二公子眼里,这可不是什么烂石头,这是‘亮晶晶’的宝贝呢!”
她阴阳怪气地模仿着岁岁的语气,引得她身后那群贵女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林妙妙越发得意,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哥哥们护在身后的岁岁,挑衅的意味毫不掩饰。
“既然陆二公子也觉得这是宝贝,不如,我们比一比?”
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自己之前看中的那块“石王”,又指向岁岁脚边那块黑乎乎的垫脚石。
“就看看,是我这块三万两的‘石王’开出的玉好,还是你妹妹这块‘宝贝破烂’,更值钱!”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是要把镇北王府的脸,彻彻底底地踩在脚下,还要碾上几脚,让它成为全京城未来几个月最大的笑柄!
“比就比!谁怕谁!”
陆烽火的火爆脾气再也压不住了,他一撸袖子,脖子上青筋都爆了岀来,当场就要应战。
“三弟。”
陆云舟抬手,轻轻按住了他冲动的弟弟。
陆烽火一腔热血被二哥一个动作堵了回去,急得抓耳挠腮。
陆云舟转向林妙妙,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润无害的笑容,仿佛根本没听出对方话里的羞辱。
“林小姐说笑了,我们王府家底微薄,自然比不上丞相府财大气粗,动辄几万两的豪赌。”
他这话说得谦逊,却让林妙妙的脸色微微一僵,象是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
你不是说你们穷吗?还来这种地方?
周围的人群也安静下来,等着看陆云舟如何应对。
所有人都觉得,镇北王府这次只能认怂服软,灰溜溜地离开。
陆云舟顿了顿,话锋却陡然一转,他看也没看林妙妙,只是低头,宠溺地整理了一下岁岁有些凌乱的衣领。
“不过,既然妹妹喜欢,我们便买下。”
“至于这块石头,我们是拿回去垫桌脚,还是垒院墙;是切开来看,还是直接扔掉,那都是我们王府自己的事。”
“就不劳林小姐如此费心了。”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不堕了王府威严,也不掉进对方设好的圈套里。
我们是穷,但我们宠妹妹。
我们买,但不跟你赌。
你想看的笑话,我们偏不演给你看。
林妙妙的脸彻底黑了。
她感觉自己蓄满力的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憋屈。
可周围的看客们已经被她挑起了兴致,纷纷开始起哄。
“比一场嘛!有什么不敢的!”
“就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让我们也开开眼!”
“林小姐都下战书了,镇北王府不会是怕了吧?”
林妙妙被众人架在火上烤,她涨红了脸,骑虎难下,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陆云舟。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
“啪!啪!啪!”
一直抱着石头不撒手的岁岁,忽然拍起了自己的小手。
她仰着那张灰扑扑的小花脸,看着林妙妙,又看看自己的二哥,大眼睛里全是兴奋和期待,奶声奶气地大喊了一声。
“比!”
“比呀!!”
她挺起小胸膛,用尽全身的力气,骄傲地宣布。
“我的宝贝,最厉害!”
小奶娃这声清脆响亮的宣布,间让奇珍坊的气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哈哈哈哈!听见没!小郡主都发话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一边是公认的石王,一边是垫桌脚的废料!”
“赌了!必须赌了!我今天就算生意不做了,也要看完这场好戏!”
人群彻底沸腾了,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兴奋和期待,准备见证这场京城近年来最荒诞、也最刺激的一场赌局。
陆烽火更是激动地一拍大腿,冲着岁岁竖起大拇指:“说得好!不愧是我陆烽火的妹妹!有种!”
陆云舟看着妹妹那副兴致勃勃、唯恐天下不乱的小模样,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
罢了。
既然妹妹想玩,那便陪她玩一场。
他缓缓抬起头,迎向林妙妙那几乎要喷出火的视线,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正式应下了这场不成文的赌局。
“好!好!好!”
林妙妙见陆云舟终于松口,顿时大喜过望,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她仿佛已经看到镇北王府在自己脚下颜面尽失、被全京城嘲笑的凄惨模样。
她立刻转身,趾高气扬地对着身边那个须发皆白的赌石师傅催促道:“王师傅,就那块!不用再看了!”
在无数或艳羡、或嫉妒、或探究的注视中,林妙妙从丫鬟手中接过一叠厚厚的银票,重重地拍在了钱掌柜的柜台上。
“这块石王,本小姐要了!”
“丞相府真是财大气粗!”
“这块石王,怕是要开出惊天动地的宝贝了!”
钱掌柜笑得合不拢嘴,立刻命人办理交割。
交易完成,林妙妙得意洋洋地走到自己的“石王”旁边,伸出手,爱惜地抚摸着那光滑的石皮,好象已经看到了里面那璀灿的帝王绿。
她抱着手臂,扭头走到岁岁面前,居高临下地眩耀,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小傻子,看清楚了,这才是真正的宝贝。你怀里那块,就是个破石头!”
岁岁闻言,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自己怀里的黑石头。
她根本听不懂林妙妙在说什么,只是用自己最纯粹的感知,分辨着她眼中的世界。
林妙妙手里的那块石头,灰扑扑的,光芒淡得可怜,像快要熄灭的烛火。
而自己的这个大宝贝,绿油油的,光芒那么暖,那么亮,抱在怀里,心里都觉得好开心。
她仰起小脸,看着林妙妙,很认真地纠正道:“你的不亮,我的才亮。”
林妙妙被她这句天真的傻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另一边,陆云舟从怀里慢悠悠地摸出一枚小小的银锭,放在了钱掌柜的手上。
“钱掌柜,辛苦了。”
“哎哟,陆二公子,这可使不得!说好了送……”
“一码归一码。”陆云舟温和地打断他,“王府不占人便宜。”
这轻飘飘的一两银子,和林妙妙那厚厚一沓的三万两银票,形成了无比鲜明、也无比讽刺的对比。
而林妙妙的“石王”,则被四个伙计小心翼翼地抬着,放在了另一辆铺着红绸的板车上。
两块石头,并排而立。
一块,被万众瞩目,承载着无数人的艳羡与期待,价值连城。
另一块,被众人嫌弃,沾满了油污与灰尘,只值一两银子。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场赌局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镇北王府今日,注定要自取其辱,彻底沦为京城最大的笑柄!
林妙妙迫不及待地一挥手。
“去解石区!本小姐今天就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什么是云泥之别!”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簇拥着那两辆板车,浩浩荡荡地朝着大厅后院的解石区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