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烽火的狂笑声,像惊雷一般在死寂的镇北王府上空炸开,久久回荡。
他抱着怀里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只觉得这辈子从未如此畅快过!天旋地转的视野里,妹妹那张沾着糕点粉末的小脸,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哥哥……晕……”
怀里传来一道细细小小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岁岁的小手紧紧抓着陆烽火的衣襟,小脑袋被晃得七荤八素,眼前全是转圈圈的星星。
更让她难过的是,手心里空了。
她那块宝贝得不得了,准备留到晚上再慢慢品尝的桂花糕,不见了。
岁岁低头,顺着刚才的感觉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远处青石板的缝隙里,那团摔得稀碎的、沾满了灰尘的白色粉末。
“哇——”
巨大的悲伤瞬间淹没了小小的岁岁。
她的小嘴一瘪,金豆子就象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糕糕……我的糕糕……碎了……”
这声哭喊,象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彻底疯狂的陆烽火身上。
他猛地停下旋转的脚步,脚下一个跟跄,差点把自己绊倒。
他低头,就看到怀里的小丫头哭得惊天动地,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妹妹?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三哥,三哥把他脑袋拧下来!”陆烽火瞬间慌了神,一身暴涨的内力不知道往哪儿使,急得满头大汗。
岁岁不说话,只是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远处地上的那摊“残骸”。
“糕……糕糕……”
陆烽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注意到那点可怜的白色粉末。
他脑子“嗡”的一下。
完了。
他好象,把他神仙妹妹最心爱的宝贝给弄丢了。
“别哭别哭!”陆烽火手忙脚乱地用自己粗糙的袖子去给岁岁擦眼泪,结果越擦越花,把她擦成了一只真正的小花猫。
“三哥错了!三哥给你买!买一座山的桂花糕!堆得比你还高!”
“我不要……我就要我的糕糕……”岁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她小小的世界里,那半块桂花糕就是独一无二的。
陆烽火彻底没辄了。
打架他在行,杀敌他敢冲,可哄一个哭鼻子的奶娃娃,比让他再去冲一次关隘还难!
就在这时,院子入口处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烽火!怎么回事?!”
沉婉提着裙摆,在张嬷嬷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过来,她听到了儿子那中气十足的狂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紧随其后的,是下人推着的轮椅,陆从寒面色如常,但抓着扶手的手指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而陆云舟,则是在一名小厮的陪伴下,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抱在一起的弟弟和妹妹身上。
“娘!”
陆烽火象是看到了救星,抱着还在抽泣的岁岁,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在沉婉面前,动作太猛,震得地面都颤了一下。
他一只手稳稳地托着岁岁,另一只手激动地指着自己,语无伦次地喊道:“娘!我突破了!我突破了!是妹妹!是妹妹帮我的!”
沉婉被他这一下搞得心惊肉跳,又听他说突破了,一时间又惊又喜。
“你……你说什么?”
“是真的!娘!大哥!二哥!”陆烽火激动得脸庞涨红,他献宝似的将岁岁往前递了递,仿佛在展示什么绝世珍宝。
“就是妹妹!她看出来了!她一眼就看出来我练功的问题出在哪了!”
他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言辞间充满了近乎盲目的崇拜。
“她就那么随手一指,就指着我的渊门穴,说我那里堵住了,有黑气!让我用力撞开!”
“我当时就想,妹妹说的肯定没错!我豁出去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撞!就撞了三下!就三下!啵的一声!就通了!”
陆烽火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全然不顾周围人越来越震惊的表情。
“你们不知道!那感觉!就好象堵了半年的河道,一下子就被冲开了!我现在的内力,比以前强了至少一倍!不!是两倍!”
他说着,兴奋地一掌拍在旁边的一座石狮子上。
“咔嚓!”
一声脆响,那半人高的石狮子底座,裂开了一道清淅可见的缝隙。
满场死寂。
所有下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陆烽火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而陆烽火,却看都没看那石狮子一眼。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怀里的“神仙妹妹”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把哭得打嗝的岁岁抱好,然后猛地站起身,环视四周,对着所有目定口呆的王府下人,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宣告。
“都给我听好了!”
“从今天起,我妹妹岁岁,就是我们镇北王府的福星!是我的神仙妹妹!”
“以后谁要是敢在背后嚼舌根,说我妹妹一句不好,说她是什么‘小叫花子’,那就是跟我陆烽火过不去!”
“我见一次,打一次!绝不手软!”
少年洪亮而张扬的声音,在整个院落里回荡,掷地有声。
他说完,还觉得不够。
他清了清嗓子,又补充了一句:“我,陆烽火,从今日起,专门保护我妹妹!谁敢不服?!”
没有人敢不服。
所有下人都被他那股不要命的气势和刚刚那一掌给震慑住了,一个个低下头,禁若寒蝉。
角落里,陆从寒和陆云舟对视了一眼。
陆从寒那双常年死寂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而陆云舟,只是平静地推了推鼻梁,嘴角却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信息:
果然如此。
岁岁的能力,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匪夷所思。她不仅能看见宝物,能看见病气,甚至还能看穿武者体内的真气运行和关隘阻塞!
这已经不是“福运”两个字可以解释的了。
这是一种……近乎于“道”的本源能力。
“好了好了,”沉婉最先回过神来,她又气又笑地拍了儿子的骼膊一下,“看你把妹妹吓的。”
她从陆烽火怀里接过还在小声抽泣的岁岁,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不哭了不哭了,娘让厨房给你做,做十个桂花糕,好不好?”
岁岁把小脸埋在娘亲香香的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情绪总算平复了一些,只是偶尔还委屈地抽一下。
陆烽火凑了过来,看着妹妹哭得红肿的眼睛,心疼得不行。
“妹妹,别哭了,是三哥不好。”
他抓耳挠腮,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等着!”
他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冲着自己的小厮大吼:“去!把京城里所有卖新奇玩意儿的铺子都给我搬空!风车!拨浪鼓!九连环!小木马!只要是小姑娘喜欢的,全都给我买回来!钱不够就先记我帐上!”
小厮应了一声,撒腿就跑。
不一会儿,陆烽火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大堆东西。
有他自己小时候玩的弹弓,有他从大哥房里“借”来的玉雕摆件,甚至还有他从厨房顺手拿来的、捏成小动物型状的面团。
他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堆在岁岁面前。
“妹妹,你看,这些都给你玩!别哭了,好不好?”
岁岁看着面前乱七八糟的一堆,眨了眨挂着泪珠的长睫毛,有点懵。
她不懂三哥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
但她还是从那堆东西里,拿起了一个捏成小兔子型状的面团,小小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
陆烽火长长地松了口气。
哄笑神仙妹妹,可比打碎石狮子难多了。
从这一天起,陆烽火彻底成了岁岁身边最忠诚、也最吵闹的跟屁虫。
岁岁去花园里晒太阳,他就搬个小马扎坐在旁边,警剔地盯着四周,活象一只护食的猎犬。
岁岁吃饭,他就守在桌边,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嘴里还振振有词:“妹妹多吃点!长高高!以后谁都欺负不了你!”
岁岁午睡,他就在门外练拳,美其名曰“保护妹妹睡觉”,结果拳风呼啸,好几次都把刚睡着的岁岁给吵醒了。
整个王府,都因为这个精力旺盛过头的少年,和那个被他缠得有点无奈的小奶娃,而充满了久违的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