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房间的对面，人形的小贩坐在黑布前面，散布着血淋淋的器官，还有大到骨架，小到一节指甲，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商品”。
恐怕，也只有梦中的一个怪物，才会把这些东西叫做商品。
听到动静，小贩慢慢转过了头，或者说，他脖颈之上的，是一片虚无。通过那张脸型的轮廓，可以看到后方一片浩瀚无边的宇宙。
正常人若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怪物，恐怕吓到当场瘫痪了。
但是方醒已经见过他三千多次了，完全熟悉了他那张脸。
和他说话的语气，更是十分随意：
“喂，老怪物。
“就象是之前说好的，给你在梦境中带过来一个‘居民’，换一件物品，是吧。”
宇宙小贩用不知道哪里的声带，发出低沉的人类声音：
“梦境中的居民，换一枚硬币。
“现实中来的居民，换两枚硬币。
“这里每件商品的价格，都各不相同。从最便宜的半枚硬币，到几百枚硬币不等。”
所谓的居民，就是这噩梦世界的原住民。
比如说，这个不停出现在方醒门中的宇宙小贩，就是典型的梦境居民之一。
有时候，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也会走过一些黑色的庞然大物。那些也是梦境的居民，只不过它们十分危险，就连宇宙小贩也要退避三舍。
一些梦境中的居民，也会因为种种原因，穿越到现实中来。
这时候，它们就会在现实世界进行恐怖的屠杀或者实验，制造无数骇人听闻的惨案。
方醒，就是在进入心理诊所之后，发现这位“白厄医生”有些问题。他装作不知情的模样，一步一步，引诱对方主动进入了自己梦境。
房间的一角，一道靓丽的身影正在缓缓成形。
正是白厄那张美丽的脸孔，此刻她出现在破旧的房间中，正好奇地张望四周。
方醒向着宇宙小贩方向，一摊手：
“好的。你要的居民，已经给你带过来了。
“这位居民女士，偷偷潜入现实世界的中一所心理诊所，杀掉了两个医生，三个患者。本来第四个受害者就是我。我将计就计，把她反而骗入到梦境之中”
在看到白厄之后，宇宙小贩整个人慢慢坐了起来，明显来了兴趣：
“有点意思。
“没想到是这个家伙。”
方醒：
“她很有名么。”
宇宙小贩冷笑道：
“何止是有名。
“普通的居民，想要离开梦境进入现实，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只有等着十年一遇的大裂缝。
“而这个家伙，她的能力十分特殊，穿梭在梦境和现实中，就象是喝水一样简单。
“再加之智商极高，是这片地带，最难杀的居民之一。”
在意识到自己坠入陷阱之后。名叫白厄的梦境居民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丝诡秘的微笑。
她迅速捋清楚了目前的处境：
“有点意思。
“原本以为能拿到一些高级居民的器官，没想到，是我被当成猎物了啊。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一般来说，充当猎人角色的，通常是我。”
说话之际，白厄整张漂亮的脸，象是花苞绽开一样裂了开来。面孔呈现一丝一丝状，四散着向四面倒下，露出了脖颈上的“核”。
那是一枚肉色的血柱，还在如同有生命一般微微蠕动着。她平整的脖颈处，不断流下哗哗鲜血，正如同一朵激烈盛开的蔷薇花。
无头的白厄，迈着优雅步伐，向着宇宙小贩和方醒方向走了过来。
“我的真名，叫做白蔷薇。
“是一个在梦境中，活了300多年的居民。
“如果你们觉得自己有能力狩猎我的话，就来试一试好了。”
宇宙小贩慢慢合起双掌，对着白厄的方向，似乎做了一个祈祷的姿势。
这是两位梦境居民的战斗。方醒知道自己这个人类，作为血肉之躯，他们战斗的波及就足以把自己震碎。当下十分自觉，退到了宇宙小贩身后房间的一角，坐山观虎斗即可。
宇宙小贩曾经自称，在外面发现任何居民，只要想办法带到这个房间。接下去的事情，全部交给他来处理好了。
现在正好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个实力。
率先发动攻击的，是白厄。
她分裂开来的脑袋片，延长到如同鞭子一般，发出破空的凌厉声音，快到只剩下数道残影，从四面八方象是狂风暴雨一般向宇宙小贩攻来。
宇宙小贩只是静静坐在摊位前，如同老僧入定了一般，合十的双掌反方向一百八十度旋转，浑然无视了手腕传来骨骼断裂咯咯之声，大喝一声：
“开。”
刹那间，站在原地的白厄，四肢和脖颈以上，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切割，瞬间和身躯分割开来。她的娇躯被均匀分成了五份，血溅当场。
血狂飙出来。白厄的无形攻势，也瞬间土崩瓦解。
胜负之分，一念之间已经分出。
即使在居民中，这宇宙小贩仍然是怪物一般的存在。难怪他那么自信，让方醒尽管把外面的居民带进来。
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之后，白厄破碎的脑袋飞旋在半空，仍然能够自由说话和眨眼，看得出居民的生命力不是人类可以想象的，到了这个地步都还未结束：
“好恐怖的战力，比幸福城的伯爵大人还要强大。
“你究竟是谁？”
她所询问的宇宙小贩，丝毫没有回答她的心情：
“我是谁，并不重要。
“你马上就要成为我众多收藏品中的一件了，我有必要回答收藏品的问题么，白蔷薇小姐。”
白厄落在地上的脑袋滚了一圈，冷冷一笑：
“那可不一定。
“我本来就不是以战斗见长的存在。你觉得抓得住我，就大可过来试试。”
随着她口吐芬芳，背后的空气和墙壁开始极速扭曲起来，象是一个无形的黑洞，正在撕开这间昏暗房间。
白厄想要打开裂缝，从噩梦之中逃回到现实世界。
普通居民，十几年才能去一次现实世界；而对于白厄，回到现实就和坐上回家的公交车一样便捷。
可不能让她离开。
宇宙小贩合十的双掌，再次反转，以非人的姿势扭成一团麻花：
“合。”
言出法随，刹那之间，已经被白厄撕开的通往现实的裂缝，居然一点一点，被挤压着慢慢合拢。整个噩梦小房间中不稳定的空间，在宇宙小贩的压力之下，重新强行稳定下去。
他虽然不能创造出去现实的渠道，但是阻止白厄回到现实，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她想走窗户！”
后方的方醒，出声提醒。
在封锁回到现实的裂缝后，宇宙小贩回头，发现原本散落在白厄残骸的地板，刹那变得空空荡荡，除了血迹什么都没有剩下。
这是一个陷阱。
他随即意识到，白厄假装打开进入现实的渠道，就是为了吸引自己注意力。在宇宙小贩用力关上裂缝的同时，也给白厄创造了逃出这幢筒子楼的空档。
他流淌着银河星辰的脸，转向窗口。那个位置，白厄的已经化作了一道白色闪电，以快到惊人的速度离开了房间。
看来刚才她和宇宙小贩的交手，对自身速度还有一定保留。就是为了留到这一刻，出其不意打乱宇宙小贩的节奏。
“开！”
对准白厄逃跑的方向，宇宙小贩再次恢复到第一种手势。后方的方醒亲眼看到，窗户外半空中的白厄，直接炸成了一团血雨，淅淅沥沥，飘荡在半空中。
把筒子楼外的小巷，染成了一副血画。
良久，没有传来动静。
两位居民的战斗，就这么简单结束了。
方醒走到窗口，往下看去。小巷之中，白厄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宇宙小贩暴怒之下，将她整个人都压成了一地血酱。
“她没有死。”
背后，传来了沙哑的声音。隐含着低低的怒意，
“还是让她逃走了。”
方醒转过头，笑着道：
“这个家伙，果然还是很难杀。
“这次没有干掉她。下次想要把她骗到这里，恐怕就难许多了。”
宇宙小贩冷冷说道：
“居民逃走了，两枚硬币，变成一枚。
“想要什么东西，就赶紧挑吧，挑完了立刻滚出这里。”
方醒眼中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友善起来：
“老怪物，你没有和我开玩笑吧。
“让白蔷薇逃走，不是因为你的无能么？
“说好的两枚硬币，还有一枚是不是被你贪污了？”
宇宙小贩懒得和他废话，十分霸道：
“你不想换的话，也可以滚。
“区区低等的旅人，别和我讨价还价。
“要不是这十年，被困在这幢噩梦中的筒子楼中，出又出不去。我能离开这里，第一件事情就是拧断你的脖子，听着你惨叫三天三夜，再让你死去。”
方醒一摊手：
“呵呵。”
这笔帐，他心中是记下了。
骼膊扭不过大腿。宇宙小贩是对的，现在的自己没有资格和他讨价还价。方醒很聪明，乖乖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