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漂亮。我刚瞄了一眼，他脸色已经缓过来了，你这应急处理，真没得说。”
吴坤由衷地赞叹。
冯湘湘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人送到这儿，我的任务就完了。后面交给你，我先走了。”
她说完，便转身欲走。
吴坤抬手一指远处，声音温和了些。
“那边有医护休息室，你先去换身衣服，我马上让人给你送套新的过来。总不能让你穿着这身回去。”
冯湘湘低头看了眼自己，确实狼狈。
衣角破了口子，鞋面上全是泥浆。
她点点头。
“麻烦您了。”
随后径直走向休息室。
方晓聿默默跟在她身后几步。
直到确认她进了房间，才转身朝停车场方向快步走去。
不到五分钟，敲门声突然响起。
冯湘湘刚擦干头发，听到声响便出声问。
“谁？”
门被推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居然是陆宗耀。
那个爱呛人的愣头青。
“还真是你。”
他的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讥讽，反倒多了几分拘谨和尴尬。
“我师父让我拿这套尺码的衣服，一看到标签上的编号，我就猜到是你。”
冯湘湘一边拧干毛巾一边冷笑。
“你还挺会记仇是吧？信不信我真能动手？”
这次，他没顶嘴。
他低下头，把衣服往桌上一放，脸涨得通红。
“上次的事，我认真想了。我不该骂人，更不该用那种阴损的法子。对不起，向你，也向所有医护人员道歉。”
“还有，你真的特别厉害，我打心眼儿里佩服你。”
说完，他转头就跑。
冯湘湘站在原地，一时些愣住。
她皱了皱眉，又忍不住想笑。
这人怎么道歉像做贼，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她无奈地走回桌边，低头看了看那套衣服。
是市医院全新的医生制服。
深蓝色短袖加长裤，面料厚实，针脚整齐。
胸前绣着医院的徽标，左袖口下方还缝着备用笔袋。
她立刻换上，站在镜子前打量。
白大褂的剪裁刚刚好，袖口平整，领口挺括。
衣料是那种经过高温消毒后特有的硬挺感。
穿在身上既整洁又精神。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方晓聿瞧见她，绕着转了两圈。
“人靠衣服马靠鞍，你这身怕不是靠医院工服撑着才像个人吧？姐，咱真该买两件像样的了！”
他伸手戳了戳她肩膀上的布料，啧了一声。
“这可是正规医院的工服，穿出去多有面子啊。”
她那几件旧衣也不是真破，就是太土了。
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裤脚都磨出了毛边。
那件印着过时卡通图案的t恤，领口松垮，袖子也短了一截。
还有那双鞋，鞋底快磨平了。
“不买，等瘦了再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身，语气坚决。
现在花钱买衣，纯属打水漂。
冯湘湘穿着那身崭新的白大褂，乖乖坐在副驾。
一路上方晓聿哼着小曲，心情开心得不得了。
刚救了个人，谁能不爽？
可冯湘湘却笑不出来。
她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那一幕。
“我在大院里，他们不敢动我。但你最近多留个心眼儿。”
她侧过头，声音压得很低。
像怕被人听见似的。
方晓聿摆摆手，一脸无所谓。
“就他们？有那胆子也不敢动我，我可是连派出所都熟的人！”
他笑嘻嘻地甩了甩方向盘，一脸得意。
“上次老李头报警说我偷他电瓶车，我一张嘴就把警察说得直点头，最后反倒是他被批评教育了！你说，谁敢惹我？”
话音刚落，车停了。
冯湘湘伸手推门，刚弯下腰，正巧撞上一双眼睛。
她猛地一怔，脊背下意识绷直。
是贺老！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几秒，眉头微微皱起。
她一愣，低头一瞅。
嚯！
白大褂，胸前赫然印着“市人民医院”五个大字。
穿成这样回来，难怪会被误会！
她想缩回去，可贺老那眼神压得人喘不过气。
只好硬着头皮，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贺院长……您听我说……”
可贺老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转身就朝院内走去。
身后那群人，一个接一个，跟风似的跟着走。
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掩嘴偷笑。
冯湘湘拎起保温壶和饭兜，拔腿就追。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她的心跳快得像擂鼓。
方晓聿倒好。
前一秒还在哼歌，下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他跑什么？
她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眼神里满是不解。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她没工夫琢磨，追人要紧。
“贺院长！贺院长等等我！您听我解释啊！”
她跑得气喘吁吁，额发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贺老的脚步在台阶前顿住。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冷峻地落在她身上。
“怎么？骑驴找马，这会儿马找着了？”
冯湘湘忙挥手。
“不是不是！您真误会了！今天我摆完摊回来，路上撞见个出车祸的小孩，我顺手救了，正好送他去市医院。我那身衣裳全是泥，人家看不过眼，借了件白大褂给我换上。您看，我那旧衣服还挂包上呢！”
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把背包转到身前。
“您信我，我真没想……也没打算去别的医院！我就想好好在这儿干！”
贺云天目光落在她包袱里那件沾灰的外套上，脸色总算缓了点。
他回身对身后的人说。
“这就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冯湘湘。”
几人几乎是同时转过头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她倒不奇怪。
毕竟每次跟贺老一起出现，总免不了被围观。
可奇怪的是，那眼神里，怎么还带着点……
羡慕？
她有些发愣，随即挤出一个笑容，礼貌地点点头。
“各位好。”
贺老抬手看了眼表，神情严肃。
“行了，去忙吧。收收心！礼拜一就得正式上班了，分得清轻重，别误了正事儿。”
冯湘湘赶紧点头，态度诚恳。
“好的贺院长，我一定分清轻重，周一准时到岗。”
贺老总算点了点头。
“行吧，单位见。”
“单位”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重若千钧。
意思再明白不过。
她不再是挂着名头的实习生。
从今往后，她正式归他管了，是医院体系内真正的一员。
冯湘湘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
回家的路上，阳光暖暖地洒在肩头。
她甚至忍不住哼起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