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上的蜡印已碎,证明拆开过。
傅觉民打开信封,抽出其中的信纸查看。
片刻之后,傅觉民缓缓放下手中信纸,脸上已写满异色。
“北方十九省巡阅使周暮云
傅觉民轻“啧”了一声,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是封宋震原和北地军阀勾结的密信。
北地现在军阀混战,各方割据,局势乱得象锅粥。
信上所指的这个“北地十九省巡阅使”,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哪方势力底下的职衔。
信中内容其实平平无奇,不知道是否是藏着常人读不懂的暗语密令,傅觉民也没心思破解。
关键是有这封信就足够了。
眼下正逢西南乱军大犯阳平,这时候再将这封信送去中央,借此一举扳倒宋震原肯定不可能,但让他好好喝上一壶却是绰绰有馀。
傅国平眯起眼睛,当即吩咐下去,“趁火云军还未入城,让弟兄们抓紧将东西运走。
“把尸体全抬进来,一把火烧了。”
收好密信,傅觉民继续翻看牛皮纸袋里剩馀的东西。
傅国平眸光骤厉。
一内忧外患,中央猜忌,儿子又死了可以想象,宋震原接下来会是怎样的一番焦头烂额。
不管二叔想做什么,你都能给二叔帮上大忙”
他随手一抽,抖落出几张盖了省府钢印的空白文书。
傅觉民一怔,紧跟着听傅国平道:“其实那故事当中有一段,二叔没跟你说。
钱飞听到这话,怔了下,“二爷,其实知道的也未必会说。就宋璘那畜生,所有人都盼着他早点死”
这时钱飞走上来,低声问:“二爷,那这里”
二叔也一样。
他们要是心头有怨,死了以后就来找我傅国平罢。”
“灵均。”
傅觉民却没笑,只是等傅国平笑完了,平静道:“看样子二叔早就想好今后怎么走了?”
傅国平飒然摆手:“走吧,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做什么儿女姿态。
几秒之后,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你觉得他们可怜?”
如果没有火云军搅局,让他顺利将全省走完,怕是要将宋震原未来几年的军费都给凑齐了。
说完,傅国平神色归于漠然,拎着枪,大步走出胡宅。
傅觉民将密信放回信封,小心收好。
傅国平不置可否。
只见傅国平腰里揣着几颗手榴弹,手持一挺轻机枪大步走进来。
“这个,还有这些我搬不走的想来应该能给二叔派上用场。”
“二叔”
傅国平看着傅觉民,眼神平静道:“但这一次,二叔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这时,傅国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缓缓开口:“你长大了,以后有自己要走的路。
傅觉民看着这七八箱的财物,心中可惜带不走。
傅国平也不知是自嘲,还是觉得荒谬,笑得眼泪直流。
傅觉民笑着冲傅国平喊道,钱飞等一些相熟的民务处汉子,走到近前挨个唤他“少爷”。
不过现在这两千多万本票在手,之前的损失算是全补回来了,还多了好几倍。
傅觉民眸光闪铄,继续往下翻看,空白文书底下,却是满满一沓的印着“万国通行”标识的本票和金圆大钞。
这本该送呈给宋震原的密信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会出现在宋璘手上,然后又被傅觉民得到只能说姓宋的活该有此报应。
钱飞迟疑,“二爷,里边还有些活人”
“还真是个意外之喜了”
傅觉民快速收起牛皮纸袋里的全部东西,随即迈步走进胡宅。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一众汉子领命,分头行事。
傅国平看见傅觉民,眼里先是惊喜,而后是来迟一步的空落与复杂。
傅觉民知道他想问什么,坦然道:“同叔动的手,不过宋璘是我亲手用枪打死的。”
见到傅国平一行带来有马,索性顺手牵上一匹,纵马在街上飞驰。
显然,他进门前是已经看到宋和疤面壮汉的尸体了。
“记着。”
结果刚跑出没多远,便见李同如鬼一般从一个巷尾出现,幽幽地跟了上来。
“整个阳平省一年的财政收入才多少?”
当初我一刀要砍在那算命的脑袋上,他跪下来跟我求饶,说你只要十九岁不死,日后必定一飞冲天,前途无可限量。
他想了想,刚开口喊出一声“二叔”,傅国平却已经出声打断。
“有这笔钱,这些空白文书,足够我们接下来开基立业了!”
无视满地尸体,傅觉民走上去挨个踢开箱盖。
思索间,他忽然神色一动,朝着门外的方向大喊一声“二叔”!
“正准备去寻你,没想到二叔自己已经来了。”
“灵均,你当真是二叔的福星!
傅觉民记不清了,只觉这两千多万大洋的本票金钞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两千万还说少了,加之这里的金银古玩,和其中一个箱子里放着的大量房屋地契、商号干股,怕是三千万都打不住。
还说老子”
傅觉民笑笑,【幽聆】监听下,能感受到如今城内的局势已经越来越混乱紧张。
嗯,派两个人去一趟黑鲨帮,找伍泊舟”
傅觉民低声应了句,随即穿过门廊,一众民务处汉子纷纷朝两侧退开,给他让出一条道。
哪怕心中早有预料,傅觉民也被狠狠惊了一下。
傅家这次为了避难,临时变卖了几乎全部的家产,虽说好歹是尽量保下了一部分财富,但损失也堪称惨重。
身后还跟着民务处的一伙人,各个头戴红巾,全副武装。
傅国平面无表情,“你带人进去,一并处理干净了,别留下活口,万一叫人事后查出点什么”
傅觉民也不再劝他,想了想,将之前从宋璘身上得到牛皮纸袋拿出,从中抽出那几份打了省府钢印的空白文书,递给傅国平。
你且记得,你还欠二叔一顿酒。”
傅国平说着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出来,“还说老子将来不是封侯拜将,就是黄袍加身!哈哈”
“灵均当真给我送了份大礼啊”
他转头望向胡宅院内,低低开口:“是可怜,但总不能叫灵均来担这份风险
六千万?还是八千万?
银元、古董、珠宝还有满满一箱的“黄鱼”!
傅觉民走至门口,脚步微顿,似乎想再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快速走了出去。
我走了,身后这帮弟兄怎么办?”
待傅觉民离开,傅国平脸上的表情也慢慢恢复平静。
来时坐的轿车被毁,傅觉民不想两条腿走路。
他缓缓说出那句:“那我走了。待日后你我再见面。”
钱飞立马把头低下去,不敢说话。
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
傅国平接过傅觉民递来的文书,待看清是什么,整个人顿时一怔,旋即大喜。
傅国平看着手里的空白文书,眸中异彩频生,也不知道这一刻脑子里闪过了多少个谋算和计划。
粗略一估,总数竟有足足两千多万大洋!
傅国平嘴唇抿动了下,良久,低骂一句:“叫他就这么死了,还是太便宜”
傅国平的眼神却又缓和下来。
朱门大开的胡宅前院,还有七八个箱子在那摆着。
傅觉民没说话,他几番尤豫,也是因为有此顾虑—一毕竟,傅家事先准备好的船,确实没有能容得下民务处上百号人的位置。
“八县,加之滦河就是九县宋璘这一路走来搜刮得实在太狠。”
傅觉民笑笑,随即去看傅国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