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煜那字字泣血、饱含三十五年冤屈与三年灭门之痛的控诉,如同最沉重的悲歌,回荡在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殿内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唯有那无声的血泪仿佛在空气中弥漫。
南宫烨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传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中那为兄长、为林家无辜亡魂而翻涌的剧痛与愤怒。他身后的几位暗夜阁核心成员,虽面无表情,但眼中皆是一片沉痛与凛冽的杀意,他们仿佛能看见那场映红江南夜空的大火,能听见孩童无助的哭喊在烈焰中湮灭。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被这血泪所动。
“荒谬!耸人听闻!”皇帝身旁的一位心腹老臣,强自镇定,厉声喝道,“单凭此人的一面之词,就想污蔑陛下,动摇国本?谁知这是不是你们为了谋逆,精心编排的一出苦肉计!林家灭门案自有地方官府查办,岂能凭你空口白牙就栽赃到……栽赃到朝廷头上!”
“正是!此人来历不明,所言之事更是死无对证!分明是九王爷找来混淆视听的棋子!”另一名官员立刻附和,试图用质疑来扭转局面。
这番言论虽然苍白,却也让部分立场摇摆或忠于皇帝的官员稍稍定了定神,重新将审视和怀疑的目光投向南宫煜。
而站在皇子队列中的三皇子南宫景洪,在经历了最初的呆傻和茫然之后,内心的波澜终于化为了惊涛骇浪。他看着南宫煜那张与九皇叔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再看看龙椅上那位虽极力维持威严、却难掩惊惶与戾气的“父皇”,一个冰冷的事实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脑海——
如果这个南宫煜是真的,那么坐在龙椅上的父皇,就绝不是南宫血脉!而自己……这个所谓的“三皇子”,身上流淌的,也根本不是南宫氏高贵的血液!他一直以来所依仗的、所争夺的,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欺骗的愤怒,瞬间淹没了他,让他脸色惨白,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住。
龙椅之上,皇帝南宫宏将下方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腹的强辩,部分官员的犹疑,以及……南宫景洪那惨白的脸色和绝望的眼神。他知道,不能再让局面失控下去了!南宫煜的血泪控诉已经动摇了太多人心,再纠缠下去,只会让更多隐藏的恐惧和怀疑浮出水面!
必须快刀斩乱麻!趁着还有部分力量效忠,趁着禁军尚未完全失控!
一股穷途末路的疯狂,取代了之前的恐慌,在他眼中燃起。他猛地站起身,不再试图争辩那虚无缥缈的血脉,而是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谋逆”!
“够了!”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指着殿中的南宫烨与南宫煜,“南宫烨!南宫煜!尔等狼子野心,勾结党羽,编造此等弥天大谎,在金銮殿上妖言惑众,诽谤君上,其心可诛!此行此举,与谋反何异?!”
他不再称呼“九弟”,也不再质疑南宫煜的身份,而是直接给他们扣上了“谋反”的滔天罪名!
“殿前侍卫何在?!”皇帝目光狰狞,扫向殿外,“将此二名逆贼,及其党羽,给朕统统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森冷的杀意,伴随着皇帝的怒吼,瞬间弥漫了整个金銮殿!所有官员都骇然变色!皇帝这是要不顾一切,强行镇压了!
“噌——噌——噌——”
殿外值守的侍卫听到命令,虽然心中同样震惊于今日的剧变,但长期的服从性让他们下意识地拔出了腰刀,寒光闪闪的刀锋对准了殿内的南宫烨与南宫煜等人,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就要涌入殿内拿人!
形势瞬间剑拔弩张,千钧一发!
南宫烨与南宫煜并肩而立,面对逼近的刀锋和皇帝的疯狂,脸上毫无惧色,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他们知道,最后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然而,就在这空气都仿佛要凝固、血腥冲突一触即发的刹那——
“哒…哒…哒…”
又是一阵清晰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
这脚步声,轻盈而从容,与之前南宫烨的沉稳、南宫煜的沉郁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踏在人的心弦之上。
刚刚因皇帝命令而骚动起来的大殿,再次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再次带着惊疑、恐惧、以及一丝莫名的期待,齐刷刷地循声望向那承载了太多震惊的殿门——
光影流转处,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