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哥,谈得怎么样?”
王江没有立刻回答,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眼神里透着一股冰冷的嘲弄。
“小丫头片子,想跟我玩心眼。”
他将杯子重重地放在茶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吩咐阿彪。
“不用去查什么‘短腿叔’,那是假的。”
“但可以把‘叶长安的女儿知道账本和地图下落’这个消息,不经意间‘泄露’出去。”
阿彪的脸上写满了困惑,他粗壮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江哥,这不是给咱们自己找麻烦吗?”
“还把那母女俩推到火坑里了!”
王江转过头,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
“一潭死水,是问不出东西的。”
“必须要有鲨鱼进来,那些小鱼才会拼命游到它们自以为安全的地方。”
他拿起水杯,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声音低沉而清晰。
“我要借刀施压,让那个叫叶珊的丫头彻底明白,在这港岛,谁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阿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王江的目光投向窗外迷离的夜色,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击,仿佛在计算着每一步的节奏。
“找和联胜里七堂炮爷的门生去做。”
“那个老东西一直不服我,让他的人去传这个话,最合适不过。”
“炮爷跟那边的人走得近,对叶长安那份‘遗产’,他可比谁都上心。”
与此同时,一通加密信件,通过那间铺子传往内地。
“保密局正在港岛寻找一份旧地图,可能与满州和朝鲜的防务部署有关。”
“源头指向和联胜前堂主叶长安,目前线索落在他女儿叶珊的手里。”
讯息传送的很快,内地某军军部的办公室里,气氛瞬间凝重。
收电报的的通讯员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份情报的份量,足以压垮任何一个人的神经。
消息立刻层层上报,内地方面对此事的高度关注,瞬间提升到了最高级别。
港岛的风,开始变向了。
消息像长了脚,通过炮爷门生的嘴,精准地传到了某处港岛情报站的耳朵里。
情报站的负责人原本就在为叶长安的失踪案焦头烂额,
这条消息无异于在漆黑的迷雾中点亮了一座灯塔。
明确的消息和不明确的消息的处理手段是不同的。
他们的目标,立刻死死锁定在了叶珊母女身上。
叶珊和母亲藏身的地的安宁被彻底打破。
楼道里开始出现陌生的烟头。
对面天台总有若有若无的目光投来。
下楼买一捆青菜,身后总跟着不远不近的脚步声。
空气中充满了被窥视的粘腻感,每一次开门都成了一场赌博。
叶珊的继母彻底崩溃了。
她终日以泪洗面,枯坐窗前,神经质地向外张望。
“都怪你!都怪你非要跟他谈什么条件!”
“我待不下去了,我要走。我什么都不要了。”
“早点把东西交出去,我们现在不就平安无事了吗!”
刺耳的哭喊和责备,变成了这间小屋里唯一的背景音。
母女之间,一道巨大的裂痕正在飞速扩大。
叶珊嘴上依旧强硬地反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早已被恐惧浸透。
每一次心脏的狂跳,每一次手心的冷汗,都在提醒她一个残酷的事实。
若离开了王江的庇护,她们母女就只是狂风中的两片落叶,随时可能被撕得粉碎。
那个晚上,雨水敲打着铁皮屋檐,发出单调而烦躁的声响。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叶珊透过猫眼,看到一个穿着水务署制服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
这么晚了,查水表?
她心头警铃大作,没有开门,而是悄悄将门后的木闩插上。
门外的男人似乎失去了耐心,声音从门缝里阴冷地钻了进来。
“叶小姐,开个门吧,有些事,我们想跟你聊聊。”
“敬酒不吃,可就只能吃罚酒了。”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砸在叶珊的神经上。
这不再是暗中的窥探,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垮。
身后的继母听到那句话,双眼一翻,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她当场吓晕了过去。
屋子里只剩下雨声和叶珊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绝望铺天盖地而来。
她颤抖着手,从钱包的夹层里摸出一张揉得发皱的纸条。
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是王江留下的。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叶珊的哭腔再也无法抑制,所有伪装的冷静和高傲都在瞬间崩塌。
“救我……救救我们……”
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卑微到了尘埃里。
白事店里,王江挂断电话。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鱼儿,终于上钩了。
他站起身,把这会儿折的元宝都倒在筐里,对身后的阿彪说。
“带上人,跟我走。”
隔的近,不用车。
一行人划破雨夜,朝着那栋破败的唐楼而去。
当王江带着一身寒气踹开房门时,看到的就是叶珊抱着昏迷的母亲,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场景。
王江的眼神扫过她苍白的脸,声音里没有半分怜悯。
“东西呢?”
叶珊的身体抖了一下,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王江,嘴唇嗫嚅着。
“我……我把它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先保证我们的安全……”
“钱你先付一半。”
她还在耍心眼。
还在讨价还价。
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王江眼中的最后一丝耐心也消失了。
他厌烦跟这种拎不清状况的女人玩这种无聊的心理游戏。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江哥!”
阿彪急忙跟上。
王江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带着手下的人,重新消失在雨幕中。
房门大开,外面的风雨倒灌进来,叶珊感觉自己瞬间坠入了冰窖。
他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叶珊再次陷入了绝望的深渊,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彻底。
下到楼下的的王江,面色沉静。
“江哥,咱们就这么走了?万一……”
“她不会有事,至少暂时不会。”
王江的声音很平淡,却透着一股洞悉一切的自信。
“那些人要的是东西,在拿到东西前,不会轻易撕票。”
他闭上眼睛,脑中快速复盘着与叶珊接触的每一个细节。
一个女人,在逃亡的时候,会带上什么?
钱,证件,一些贴身的衣物。
可他之前在住处瞥了一眼她们收拾出来的行李,除了这些,还有一样东西显得格格不入。
一套看起来颇有年头的竹制麻将牌。
一个不是狂热到骨子里的爱好者,绝不会在逃命的路上,还惦记着带上一副麻将。
王江的眼睛猛然睁开,一道精光闪过。
他分析过,以叶珊多疑又有掌控欲的性格,她绝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自己无法控制的范围之外。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账本,会藏在那副麻将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