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上下打量着走进办公室的两个年轻人。
一个人脸上一脸稚气，左张右望，显然不是今天谈判的主角。
而另一人虽然只有二十出头模样，但是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更重要的是脸上带着习惯性的笑容，看不出身家底细，但一看就老成。
王建国没有起身，王文东主动走上去，掏出香烟来。
王文东说道：“王科长是吧？抽烟，抽烟。”
看见王文东手上的芙蓉王，王建国接了过来。
这烟是今年常德卷烟厂才出的，一百二十块一条，填补本地高端烟市场的新品。
能抽上这烟的，一般都是有点钱或者要跑生意撑场面的人物。
在王建国眼里也算不错的烟了。
王建国没有占便宜留烟的习惯，接过芙蓉王顺手就点了，抽了一口，问道：“你们要买鸭肉？”
王文东点点头，回答：“我是专门做夜宵的，这两年鸭货卖得不错，想要开发新品种，搞个卤鸭脖出来。满星城找不到合适的鸭脖来源，三找五查才想到你们星城羽绒厂这里鸭子多，说不定能搞到足够的鸭脖。”
王建国原本对王文东还没多么重视，但是听说他只要买鸭脖时，王建国心里终于重视起来。
“你们要多少？”
王文东回答：“如果卖得好的话，一个月少说要三千多斤吧。”
一家销量好的鸭脖摊，一天卖出五六十斤鸭脖再正常不过了。
鸭脖的出肉率也就六成左右，要做六十斤卤鸭脖，所需的鲜鸭脖至少得一百斤。
一个月三千多斤的鸭脖用量，并不算夸张。
可这数字听在王建国耳朵里，就着实有些恐怖了：三千多斤，全都买鸭脖子？
他们星城羽绒厂一天平均也就杀五百只鸭子，每只鸭子的鸭脖按三两算，一个月也就能产出三千多斤鸭脖。
何况有些瘦的鸭子，一根也就二两出头。
王文东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一家就能把星城羽绒厂所有的鸭脖都给包圆了。
王建国脸上的惊讶神色一闪即收，抽了口烟，问道：“那王老板今天来，是打算拿货？”
王文东回答：“鸭脖的产品我们还没有试验完，今天只打算先买小部分回去试一试。”
王建国点点头，问道：“那价钱怎么算呢？三千斤鸭脖。”
“肯定没法用市场上的鸭肉价格给，五毛钱一斤，现钱结帐。”
张小满原本正在一边喝茶，听到王文东突然爆出这个价格，吓得不禁呛了一口。
现在星城市面上的肉鸭，一斤都得卖到三块多钱，还不是什么好品种。
五毛这价格他都想不到王文东能说出来。
张小满紧张的看着王建国，以为王建国说不定要翻脸。
却见王建国眉头微皱，但没有赶人的意思。
半晌，王建国开口道：“五毛钱太低了，至少一块。”
王文东摇摇头，笑着说：“王科长，我们也是带诚意来的。如果生意能做，以后就长久合作。七毛钱一斤，要是不行，我就到市里其他羽绒厂收鸭脖去。”
王文东说完，一推凳子准备起身。
王建国连忙叫住：“行了，七毛钱就七毛钱，我交你这个朋友。”
王文东笑道：“那今天我就先买三十斤回去试一试。”
……
半小时后，王文东把装着鸭脖的塑料袋提起来又在外面套了一个塑料袋，免得鸭脖的污血弄脏了张小满的摩托车。
张小满在一边帮忙，脸上满是不敢相信：“东哥，七毛钱的价格就这么谈下来了？”
王文东回答：“这都已经算是高的了。”
“这羽绒厂的鸭子做酱板鸭都没人要。鸭翅、鸭腿还有可能有人买，但鸭脖子谁会要？不卖给我们，他也是要当做边角料处理的。”
张小满闻言，就看了一眼绑在摩托车后头的那一堆鸭脖：“他们鸭子质量那么差，咱们买他们的鸭脖回去能用吗？”
他的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王文东笑道：“星城羽绒厂的鸭子好歹是规范化养殖，只不过是饲料鸭，吃起来没口感而已，但鸭脖子不怕。”
“鸭脖是鸭子身上活动得最多的部位，哪怕是圈养在笼里不放出来的填鸭，脖子也是一刻不停运动的，饲料鸭鸭脖的肉质也非常好。”
便宜廉价的饲料鸭大多部位的肉质跟老鸭根本没法比。
唯有鸭翅、鸭脖、鸭掌、鸭肠这些地方，哪怕是饲料鸭，做出来的肉质，却能和老鸭差不多。
要不为啥后世的饲料鸭的鸭货卖得上价，白条鸭的价格反而更低。
而在本时空却还没有这么大的鸭货市场，鸭脖鸭掌这些东西都是做下水肉处理的。
这种现象会一直持续到2000年代初。
然后随着卤鸭脖卤鸭掌等鸭货风靡市场，鸭货的价钱将一路直升。
跟星城羽绒厂谈的七毛钱一斤，王文东已经是往高处给的了。
他是看中羽绒厂的鸭脖供应量稳定，想要有个大量供应压货的渠道。要不然五毛钱一斤的价他都能谈下来。
除了星城羽绒厂之外，其他几家私营羽绒企业的鸭脖，王文东可不会给这么高的价。
张小满听王文东说得头头是道，连连点头。
之后，他又骑车带王文东到街面上去买了一堆卤料，最后两人都抱不住了，只能先拿回去再骑车出来买。
王文东看着采购的东西，心想：这摩托车用来送货，速度倒是够快，但是要做卤鸭脖的生意运载量确实太不够用了。
买面包车暂时不敢想，但可以搞辆人力三轮车。
第二回出门王文东先到修车摊上去买了一辆倒骑驴。又在修车摊上买了两块带油漆面的木板。
出摊时将木板压上就可以当做操作台，下面压着装卤鸭脖的筐子。随卖随走，也不怕被联防队或城管追上。
有了倒骑驴装东西也方便了，两人又出去跑了两趟，将煤炉子、铁锅这些东西买全了。
午饭就在外面对付着吃了碗米粉。
傍晚，看着塞了大半间屋子的东西，张小满感叹道：“东哥，还是你想事情周到，锅碗瓢盆都准备了。”
王文东一笑，干了大半辈子餐饮，开小摊要什么东西，心里早有本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