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伯羽可不是殷思天，他就只是个凡人，连武法都没练过。
他之所以被邢功曹看重，是因为他有极强的管理和执行能力，且长袖善舞，熟悉帐目。
有他在，生意上的事情能梳理的井井有条，几无差错。
这也是一种能力！
虽不是这方天地的主流，但邢功曹还真离不开他。
当然，人无完人，心思活泛的人都怕死。
所以，连哄带吓，就让他将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倒个干净。
又在烛明说要找殷思天对峙后，更是连掺的三分假，都坦白了。
直到这时，烛明才算了解了事情的全貌
邢嘉活着的时候，是个好官，不畏强权，甚至敢顶撞皇帝。
更难得的是，他不是清谈之辈，而是实干家。
他曾梳理河道，减少水患，新增良田万顷，活人无数。
他曾清理冤案，上到勋贵，下到官员，就没他不敢审的，也没他不敢杀的。
甚至在他死后，民间还传出他‘日断阳，夜判阴’的名声。
说的是他白天可以审阳间的人，夜晚可以审阴间的鬼。
也是因此，邢嘉死后，才有‘功德’环绕，属于这方天地承认的好人。
这是他能入忘川冢的主要原因。
当然，幕后也有大离皇室的推波助澜，毕竟，皇室也需要有人在忘川冢帮着运作一些事情，延伸自己的影响力。
只可惜，曾经的清官，现在的功曹，早已经物是人非。
忘川城这个大染缸终是将他腐化，现如今，只馀下个罪孽滔天的人牙子，专做孩童买卖。
当然，你要以为这就是真相，那就太片面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殷思天确实没骗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
唯一的问题是，他把所有问题都推到了邢嘉的身上，没提自己。
在胡伯羽这里，烛明听到了另一个真相——殷思天和邢嘉，可不是上下级，而是平等的合作关系。
甚至，最初想到这生意的，其实是殷思天。
可他是练气士，需要个能和那些老鬼搭上话，且能被信任的合作伙伴。
于是，他找上了邢嘉！
再后来，邢嘉既有外界的关系，又和忘川冢的老鬼们有交情，渐渐的反客为主，就成了这门生意的主导者，占了收益的大头。
殷思天则退居二线，进入半隐退状态。
而他之所以和烛明成了搭档，晕船只是个借口，最重要的是对烛明进行考察。
可越考察，烛明越显神秘，他们反而不敢让烛明接触真正的生意了。
拖着拖着，就成了固定搭档，专司偷渡之事。
而邢嘉麾下，还有支人牙子队伍，那才是赚钱的大头。
坦白说，烛明很惊悚！
这方天地，真是谁都不能小看。
殷思天的隐藏之深，超乎想象，幸好，他实力真的很菜！
言归正传，因为走上这条路，邢嘉在忘川冢的一些厉害老鬼那里，也是挂上号的。
承天缉魍司司长时汝舟出事后，就有两道指令，传到了邢嘉手中。
其一来自大离皇室，这个烛明看过。
其二就是白骨荒墟的帖子，被邢嘉藏了起来。
这一下，邢嘉就是左右为难了，谁也不敢得罪。
最后，他想了个办法，让烛明去接人，又把消息透露出去，让白骨鬼蜮出手。
为了保险，他还给巡河军传了消息，又在那乌篷小船上做了手脚。
但凡小船高速移动，就可以被定位！
这算是双重保险了，目的是让烛明，连着时家两女一并被打杀了。
这么一来，既卖了白骨鬼蜮一个面子，又给大离皇室一个交代。
你瞅瞅，我麾下最厉害的蛇头都派出去了，依旧没能成功，这真怪不得我啊！
同时，还能解决烛明这个，越来越让他讨厌的人，简直是一举三得。
只可惜，他没想到自己诸般算计，架不住烛明太能干，愣是破了他的局。
为此，他不得不直面荒墟，安排了一场玩闹般的劫掠，算是彻底站到了白骨鬼蜮这边。
他的想法也简单，一个远在天边，就算有威胁，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一个近在眼前，若是不给个交代，怕是过不了几天，就得遭到打击。
该如何选，一目了然。
至此，一切都清淅了，而烛明要找的时家三人，就在南府，离渊坊的一座府邸内。
至于是生是死，就很难说了！
来龙去脉捋清楚后，烛明迅速锁定这件事的内核——白骨荒墟。
只可惜，胡伯羽知道这是个很可怕的老鬼，可怕到连邢功曹都只敢卑躬屈膝。
可到底如何可怕，就不是他能知道的。
到此，胡伯羽的价值都榨干了，烛明给了他一个痛快。
他离开时，胡伯羽双膝跪地，以头抢地，只是脑袋已经转了三百六十度，双眼瞪大，死不暝目。
人牙子，都该死！
当然，烛明没忘记摸尸，并将太白客栈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收获颇丰。
因刚刚安排了一场‘戏’，‘罪证’被清理的干净，可大冥币足足有一千枚。
这是邢嘉给出的，填补客栈运转所需。
最重要的是，他还搜到了两本帐簿。
一本是人口偷渡的，一本是贩卖孩童的，后面还添加了送货的位置，大多是南府的各个府邸，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些，都被烛明用人皮口袋收了，一并带走。
待离开太白客栈后，烛明略略思索，就到了文学馆附近，敲响了青简夫子的房门。
在这里，烛明花了十个大冥币，购买了一份关于‘白骨荒墟’的资料。
也是在这里，烛明才知道‘白骨荒墟’四字的完整含义——白骨鬼蜮，千年鬼王，荒墟！
这方天地，鬼蜮众多，每座鬼蜮就有一位鬼王。
理论上讲，鬼王可以做到天荒地老，可实际上，受劫气影响，他们会在一定的年限后，果断退位。
荒墟，就是这样一位千年鬼王，他曾在白骨鬼蜮当了整整三百年鬼王，约莫着在五十年前禅让，由现任白骨鬼王继承。
然后，他来了这忘川冢，置办了个大宅子，当起了富家翁。
而这一任白骨鬼王，是荒墟亲自培养的，两者象是师徒，又象是父子。
这可不是说笑，而是有小道消息流传，荒墟在成了鬼王后，将自己儿子的骸骨挖出，埋藏在极阴之地，还举行了招魂仪式。
在荒墟退位之前，现任白骨鬼王几乎毫无名声，在白骨鬼蜮，排在他前面的鬼将就超过两掌之数。
可为了让现任白骨鬼王继位，那些鬼将都被处理了，甚至还做局献祭了一座城，数十万人，才让他踏出最后一步。
哪怕是退位之后，白骨鬼王之所以敢嚣张跋扈，到处惹事，也是因为有这荒墟在后面支持。
或者说，荒墟给予的支持，已经超过了师徒的范畴，要不是亲儿子，都说不过去。
其他鬼蜮，也不是没有鬼王退位，在忘川城隐居的。
但像荒墟这般护短的，你找不到第二个。
换而言之，烛明想要救下时家两女，不留后患，就得想法子解决这一位千年老鬼。
这事儿，就让他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