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烛明‘唰’的一下站起!
他只觉得头皮炸开,浑身汗毛耸立,周身气息鼓荡,连劲炁都在乱窜。
他的头顶,千魂碑动荡,似有阴水法力不受控的流淌而出。
可这一切,他全都不做理会,只是再次半蹲身体,居高临下的望着殷思天,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殷思天开口:“你不是听清楚了吗?人牙子啊!”
“你真以为,那些老鬼入了忘川冢,就能改了恶习?就能老老实实,戒了血食?
这就是天大的笑话!
狗改不了吃屎,他们明着不能,可暗地里呢?”
“当然,有《阴阳法典》在,他们不敢放肆,所以,吃的虽然少了,可要求更高了!
比如说那些刚刚出生的婴孩,最是纯净无暇,还能截取些许先天之气,就是很多老鬼的最爱。
当然,还有些老鬼最喜三四岁的孩童,肉质最是鲜嫩多汁,鲜血最是干净卫生,骨头最是嘎嘣脆!”
“他们当然不能亲自出手,可有的是人愿意为他们排忧解难,就比如说邢功曹!”
“偷渡才能赚几个钱啊!
真正有权有势的,自然会选择正规途径进入忘川城,临时路引也不难搞。
所以,选择偷渡的都是穷光蛋,无论人还是鬼。
但人牙子就不一样了!”
“能吃得起白肉的,可全是有钱有势的老鬼,他们就在指缝间露出一点,都是一大笔银钱。”
这一刻,烛明只觉得大脑空空,整个人似因为太过震惊,快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几乎是本能道:“可这些,这些,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邢功曹虽然想把你拉入伙,可你表现的太神秘了,神秘的我们都看不透。
这人牙子的买卖,自然不敢对你说。
所以,这些都是避着你做的,由其他人负责。”
话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烛明,道:“你应该也有感觉吧?
分明这偷渡的生意越来越好,可邢功曹并不高兴,甚至表现的很烦躁。”
也不等烛明回答,他又道:“那是因为,人牙子的罪行啊,在《阴阳法典》中,都是足以被挫骨扬灰、抽魂炼魄的大罪,自是无论如何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偷渡的生意,就是个掩饰。
可你呢?”
“非得做的红红火火,搞得众人皆知,甚至吸引了巡河军的目光。
你觉得,他会开心?”
殷思天真是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生怕烛明不信。
事实上,烛明已经信了。
他盘膝而坐,平复自己的呼吸,努力压下沸腾的怒火,想让自己恢复冷静思考的能力。
来到这个世界,烛明一直认为自己的底线已经很灵活了。
甚至是一降再降,几乎都快被击穿了。
可底线是底线,原则是原则!
底线可以降,原则不能变!
人牙子,都该死!
以孩童为食,都得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思考许久,烛明终于抬头,再次看向殷思天,他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你那么聪明,猜猜看!”
“我猜,你是想挑起我的怒火,想我和邢功曹拼个你死我活。
不,应该是,你认为我不过弱鸡一个,惹怒了邢功曹和他后面的人,会死的很惨。
这就是你报仇的手段!”
顿了顿,烛明又道:“你之所以不提时家三人,甚至不愿和我说其中详情。
一是认为他们分量不够;二是也怕后面的事吓着我,让我退缩。
要是那样,你就不能借他们的手,打杀我了,是也不是?”
烛明声音不大,可轻描淡写将殷思天的所有盘算,剖析的一清二楚。
这一刻,殷思天那张老脸,终是变了颜色。
可下一秒,就听烛明继续道:“不过,你的目的达成了!
这世间,终究有些恶,叫人无法容忍。”
“至于我想知道的,你不愿说,可有人会说。当然,想要他开口,就得借你一些零件。”
“你,你,你想干什么?”
“放心,放心!我不会现在杀你,我会让你看到最后的结局。”
殷思天脸色大变,可烛明再也没了说话的欲望。
他先是取出一套银针,‘刷刷刷’的插入殷思天体内,以‘鬼门十三针’的闭穴之法,让他再也无法动弹。
但他有意识的改了几针,虽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可意识清醒,敏感度更高。
然后,他取来一柄短刀,就在他的右臂处,不断的来回拉扯。
刀锋嵌入血肉,鲜血四溅,没一会儿,就遇到了骨骼阻拦。
可烛明只是更用力了些!
殷思天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能发出‘呜呜呜呜’的叫声,额头上青筋毕露,胯下屎尿齐出。
将一条手臂锯下,烛明取出药粉,洒在伤口,让伤口止血。
终究是个练气士,哪怕少了一条手臂,可若是单独留在这里,也难保他有什么手段脱困。
于是,他又取出一颗迷魂丹,喂了下去,让他彻底陷入昏迷。
做完这一切,烛明将这条手臂一裹,就走出了乌篷船。
他分明做了让恶人受罚的事情,可并不高兴,甚至有种憋闷在心头蕴酿,宛如暴风雨前的低气压。
他亦步亦趋的回了家,开门进入时,忍不住抬头望天。
时间过得真快啊,居然就要入夜了。
太阳西沉,天边红云即将散尽,傍晚的风吹在身上,依旧凉凉的很舒适。
然而,烛明就觉得,这样的夜,不做些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就太浪费了。
于是,回了卧室,换了身夜行黑衣,蒙了面,他又出门了。
这一次,他直奔太白客栈而去。
因为昨夜遇袭,死了不少人和鬼,所以,今夜的太白客栈出奇冷清。
月华洒在空荡的客栈中,象是镀上了一层阴影,在那看不见的地方,似乎藏着什么择人而噬的怪物。
铿锵,铿锵!
有盔甲摩擦声传来,这是巡逻的鬼卒。
这显然是府衙安排的,昨夜才有那么恶劣的事情发生,今天,怎么也得稍稍重视些。
当然,真的就只是稍稍而已!
烛明围着转了三圈,就没发现额外盯梢的人和鬼,很显然,他们还是挺放松的,没觉得昨夜的事情,还会发生第二次。
这倒是让烛明的潜入,变得更简单了些。
而太白客栈,他熟啊!
一路深入,直至摸到了胡伯羽的房门前,他打出数个阴诀,招来一团朦胧雾气,往四周扩散。
片刻后,这里就被尽数屏蔽。
然后,他一脚踹出,‘嘭’的一声,大门洞开。
胡伯羽被吓得从床上跳起,看到没有蒙面的烛明时,他才稍稍放松。
可转瞬,他就色厉内荏道:“烛明,你要干什么?”
烛明‘呵呵’一笑:“我这大半夜前来,当然是想问问,你们为什么要害我啊?”
“害你?开什么玩笑,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烛明反手将断臂丢了出去,道:“瞅瞅这个,你应该知道我刚刚从什么地方来?”
胡伯羽低头看去,眼神骤然一凝:“你,你,你杀了殷思天?”
“那还没有,不过,我从他那里得了些消息,但不能确定,所以,就找你了啊!
当然,怕你不信,我给你带了条手臂,做个证明。”
这一次,胡伯羽被吓着了,他直接跪地,道:“这不是我决定的啊,都是功曹和殷思天。
他们,他们……都是他们让做的!”
“那你说说,他们让你做了什么?”
胡伯羽一脸不可置信:“你,你不知道?”
烛明笑的璨烂:“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
……
另一边,也就在烛明审问胡伯羽时,乌篷船内,半死不活的殷思天,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嫣红。
就象二八少女害羞时的脸颊,红的似要渗出血来。
猛然间,他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也如血嫣红,又伴随着他的大口呼吸,有丝丝缕缕的法力被调动。
这些阴水法力没入他的体内,在经络中乱窜,终于将银针全都逼出体外。
只是,踏出乌篷船后,他望着四周,表情有片刻纠结。
可最终,他还是往东府所在,那偏僻食肆的方向赶去。
那里也是邢功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