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偏僻食肆,隐秘客厅内。
邢功曹端坐首位,下面是胡伯羽和殷思天,气氛很压抑。
伴随着殷思天的娓娓道来,即使沉稳如邢功曹,都表现的一惊一乍。
“你的意思是,白骨鬼王亲自出手,都没拿下他?”
“虽然狼狈,甚至被打落护城河,可他确实逃过了白骨鬼王的追捕。
那白骨鬼王愤怒异常,但不敢在河上放肆,就只能离开。”
“可后来呢,巡河军呢?”
“我被打晕了,并不清楚。”
“他把你打晕了,自己驾船渡河,这是什么操作?
不是,就算如此,他也逃不过龙船追捕才对?”
“问题是,他没操船!”
“没操船,他难道是飞过去的不成?”
最后这句话,是胡伯羽接的。
他言语中尽是不信,可看着邢功曹若有所思,殷思天本就如此的表情,他结巴了。
“不不不会吧?他才修行多久,一年还是两年,就能以腾空之术,横渡护城河了?”
“你可以不信,但这就是事实!”
“那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是知道了些什么?”
“这就不清楚了。”
殷思天那张老脸上,褶皱重重,宛如千沟万壑,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就听他幽幽开口:“我只觉得,他虽是个新晋练气士,可神秘的很,我完全摸不透他的底!
往后对他,我们还得慎重,再慎重!”
话到这里,他又看向了邢功曹,道:“再就是,这次任务支出的一千大冥币,以及五百大冥币的无息借款,都得你个人承担!”
此言一出,邢功曹的表情都扭曲了。
没想到,胡伯羽又跟着来了一句:“太白客栈的流动资金没了,得尽快补上。
否则,会影响到其他生意。”
这一下,邢功曹就不是表情扭曲了,而是红的发紫,眼神阴郁的都快滴出水来。
“我这烛老弟,烛老弟还真厉害啊,真是给了我莫大惊喜。”
殷思天开口:“烛明的事情,先且放一放,现在的问题,是太白客栈那三人,该怎么处理?”
“处理?还能怎么处理?”
此时的邢功曹没了下午的惊慌,反而有种想清楚后的冷静,甚至是冷漠。
“事情到现在这般,我们就只有一个处理方法了。
过一会儿,我会去一趟南府,求见那位。”
闻言,胡伯羽立刻道:“您的意思是,我们站在白骨鬼蜮这边,可皇室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大不了再做场戏,让那位派人,在太白客栈抢人,糊弄一下得了。”
“是不是太假了?”
“现在就不是假不假的问题,而是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大离皇室和白骨鬼蜮,没什么好比较的,可奈何,那位就在忘川冢内,我招惹不起。
陛下的怒火再是炽烈,也是在千里之外。”
顿了顿,他又道:“我知这般做会后患无穷,可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先过了这关再说吧。”
殷思天:“功曹既然决定了,那就这么来吧。”
胡伯羽:“那我现在就回去,安排一番?”
“去吧,最好,多死几个人。”
“知道了。”
……
诸事商定,自是各忙各的。
胡伯羽一介凡人,夜晚出行危险,所以,他租了一顶轿子,由两头猖鬼抬着,迅速往太白客栈赶。
而邢功曹则遮掩了身形,整个人似虚似幻,往内城行去。
偌大的忘川冢,大致可分东西南北和中央,共计五个局域。
又以‘府’为名,即东府,西府,南府,北府和中府。
每个府都有一座府衙,同样以‘东西南北’称呼,即是东衙,西衙,南衙,北衙。
至于中府,则是忘川冢的真正内核,被冠以‘总衙’之称。
而忘川城的城门,往东而开,所以,烛明到现在活动的范围,都在东府。
又因临近城门,东衙管理的几个坊,算是忘川城档次最低,人流量最大,整体水平最次,也是最乱的局域。
换个说法,这就是忘川城的平民窟!
邢嘉一路西行,穿街过巷,以功曹令牌,跨越坊市,直往中心去。
然而,就在中央区的边缘,他却是拐了个方向,往南,最终到了南府所在,停在一座府邸门前。
那府邸大门,足有三丈高,典型的红木朱漆,门上铜环都是金银二色,就差把‘高门大户’标签,刻在门头上了。
不同的是,门前左右,镇宅的不是麒麟石雕,而是突眉瞪眼,显露獠牙,形似獬豸的镇墓兽。
待邢功曹靠近,那两头镇墓兽就象是活了一般,眼中亮起红光,左右扭动,四目看来。
作为东衙功曹,邢嘉不是没见识的,可在此刻,被两头镇墓兽盯着,他居然升起一股莫名寒意,止不住颤栗。
不过他反应也快,迅速掏出拜帖,递了上去。
左边的镇墓兽伸出舌头,将拜帖一卷,就吞入腹中。
片刻后,朱红大门缓缓洞开,其内是无边黑暗,似连丁点儿光芒都无法穿过。
唯有一盏灯笼,凌空飘来,就停在门口,还晃了两下,似在催促。
邢嘉吞了吞口水,可还是硬着头皮,迈步走了进去。
待他的身影没入黑暗中,大门‘轰隆隆’关闭,象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足足半个时辰后,邢嘉再次被送出,只是走的侧门,待又远去一条街后,他左脚绊右脚,好悬没摔个跟头。
靠着墙边,他缓缓坐下,好半晌才缓过来。
可要是细看,他脸上浮起笑容,嘴角裂到了耳后根,森森利齿显露。
他分明在笑,可那感觉,狰狞如野兽!
也是这一夜,太白客栈遭遇袭击,有贼人闯入,见人就杀,见鬼就屠,甚至连雇工的小二和厨子,都不放过。
直至有鬼兵巡逻而来,敲响了铜锣,又唤来了东衙的夜游神,才逼得他们逃走。
经查询,这伙贼人以鬼物为主,实力不俗,杀人十二,屠鬼二十,几乎将太白客栈给清空了。
最奇怪的是,还有三人,一男两女,被迷晕掳走,生死不知!
……
南府,离渊坊,某座府邸深处。
有一老人迈步走出,他身形消瘦,脸颊凹陷,浑身无二两肉。
给人的感觉,就象是骨头架子外,披上了一层人皮。
他走的很慢,有种老人的迟暮感,但绝不是一碰就碎的衰老。
甚至可以说,只要你盯着他看的久些,就象是看到了什么恐怖妖魔,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来到了饭堂,这里已经有大锅煮沸,冒着滚滚热气,其内浓汤乳白,芬芳四溢。
又有一张稚嫩小脸,沉沉浮浮。
那是小七!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