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挂小红鞭,还有几个"二踢脚"。这是孙逸在县里买的,专门留着午夜放。
孙斌则拿出自制的木头陀螺,在堂屋地上抽起来,引得孩子们阵阵惊呼。
女人们收拾完碗筷,重新回到牌桌上。,孙母和叶菁璇搭档,对阵吴红梅和孙玉。
孙大伯母在一旁当起了军师,时不时给两边出主意,惹得众人直喊"偏心"。
男人们继续喝酒聊天,话题从庄稼收成转到国家大事。孙大伯说起公社最近传达的文档,孙龙孙虎听得云里雾里,但都装出一副明白的样子。
孙逸话不多,只是不时给长辈添酒,或是把掉落的烟灰接住。
屋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不知是炉火太旺,还是人多热气足。
孙父脱了棉袄,只穿一件灰色毛衣,领口已经磨出了毛边。
孙三叔喝得最多,脸红得象关公,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大。
挂钟的指针慢慢走向十二点,屋外的鞭炮声渐渐密集起来,象是一场盛大的交响乐即将迎来高潮。
孙玄和孙逸搬出早就准备好的长竹杆,把鞭炮挂在上面。
孙龙孙虎抢着要火柴,被孙大伯一手一个按住:"让大人来。
女人们也放下牌,给孩子们穿好棉袄,戴好帽子。叶菁璇因为身子不便,留在屋里,趴在窗户边看。
孙佑宁捂着耳朵又蹦又跳,王书瑶则躲在孙玉怀里,又怕又想看。
与此同时,整个村子的鞭炮声同时响起,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放完鞭炮,孙父从怀里掏出一沓红包,开始给孩子们发压岁钱。
孙佑安和孙佑宁接过红包,迫不及待地拆开——里面是两张崭新的一毛钱。
轮到孙玄时,他神秘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个红布包,递给叶菁璇:"给你的。
叶菁璇疑惑地打开,里面竟是一对金镯子,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她惊讶地抬头,看见孙玄温柔的目光。
叶菁璇的眼框一下子红了,她小心地戴上镯子,银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守岁过后,年纪小的孩子已经困得东倒西歪。
王书瑶趴在王胜利肩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糖果。
孙佑安和孙佑宁也哈欠连天,但强撑着不肯睡,说要"守到天亮"。
孙父看了看挂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都歇着吧,明天还要拜年呢。
众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散去,孙大伯一家和孙三叔一家回自己家了。
孙玉夫妇则被安排在里屋,和孙父孙母一起睡大炕。孙玄和叶菁璇回自己屋,孙逸一家四口也回了偏房。
躺在炕上,孙玄还能听见远处零星的鞭炮声。叶菁璇靠在他肩头,金镯子凉凉地贴着他的手臂。
孙玄摸了摸妻子隆起的肚子,心里满是期待。
屋外,新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洁白的雪花复盖了地上的红纸屑,仿佛给这个热闹的夜晚画上一个安静的句号。
1968年大年初一的清晨,天还蒙蒙亮,孙家院子的积雪上复着一层薄薄的霜花,在微光中闪铄着细碎的银光。
孙母轻轻推开东屋的门,棉布鞋踩在泥地上几乎没有声响。
她站在炕边,看着儿子和儿媳相拥而眠的身影,尤豫了片刻才轻声唤道:
孙玄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下意识把怀里的叶菁璇搂得更紧了些。
孙母见状,只好伸手轻轻推了推儿子的肩膀:"喝完枣茶该去拜年了,你大伯家该等急了。
这回孙玄终于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中看见母亲站在炕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那件只有过年才舍得拿出来的藏青色对襟棉袄。
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大年初一睡懒觉,在村里可是要被人笑话一整年的事。
孙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出去时顺手带上了门。
孙玄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冷空气立刻钻了进来,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摸索着穿上棉裤和棉袄,回头看见叶菁璇的睫毛颤了颤,似乎也要醒了。
叶菁璇乖巧地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孙玄看着她隆起的腹部,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这才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堂屋里已经点上了煤油灯,昏黄的光线映照着桌上的几个白瓷碗。
孙逸正打着哈欠坐在条凳上,面前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枣茶。
他身旁是两个睡眼惺忪的儿子——孙佑安和孙佑宁,两个小家伙困得东倒西歪,却还是强撑着没躺下。
孙玄捧起碗,热气扑面而来,带着红枣特有的甜香。
碗里沉着几颗饱满的红枣,已经被煮得裂开了皮,露出金黄色的果肉。
他吹了吹,小心地啜了一口——甜而不腻,带着微微的姜辣,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在村里,大年初一喝枣茶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