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依和海伦娜开始了轮流值守。
值守的人必须全神贯注。
紧盯着魔法阵和窗外的海况。
随时准备应对能量耗尽或特别巨大的浪涌。
不值守的人，则会抓紧时间休息，或者准备一些简单的食物。
在一次风浪稍歇的间隙。
海伦娜用固定在角落的小型加热魔法阵。
热好了一锅浓稠的肉汤，分盛在三只木碗里。
汤里加了硬面包块和干蔬菜，虽然简单。
但在这种环境下，一口热食足以带来莫大的慰藉。
三人围坐在小小的固定桌旁，默默地吃着。
船舱外依旧是鬼哭狼嚎，船身不住摇晃。
需要一手扶碗一手用餐。
“没想到出海是这种体验。”
夏洛特用勺子搅动着汤，试图让语气轻松些。
但微微发颤的指尖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小姐，恐怕海域记录有误，或者说这里发生了未知的变化。”
海伦娜小口喝着汤，眉头紧锁。
“以前的商船失踪，恐怕不仅仅是海盗那么简单。”
方依没有说话，只是快速而高效地进食。
他的目光偶尔扫过窗外那永恒般的黑暗。
饭后，轮到他值守。
海伦娜没有立刻去休息，而是坐在一旁的皮毛垫子上。
抱着膝盖，看着方依挺拔而警惕的背影。
舱内只有魔法灯稳定的光芒和阵眼低沉的嗡鸣。
与外界的狂暴形成鲜明对比。
“这种风暴”
方依忽然开口。
声音在相对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能掉头，对吗？”
海伦娜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个。
她点了点头：
“不能。”
“我们现在很可能处于一个巨大的风暴系统边缘。”
“或者甚至是中心的外围。”
“掉头意味着我们要顶着风眼吸力逆向航行。”
魔法消耗会呈倍数增加，恐怕走不出多远就会能量耗尽，船毁人亡。”
“唯一的生路，是借助风势，调整航向，尝试穿越它！”
“只有穿过去，才可能找到风暴相对薄弱的区域。”
方依沉默地听着。
冰蓝色的眼眸中映着魔法灯的光芒。
他理解了海伦娜的判断。
这不是勇敢与否的问题。
而是基于航海知识和现实条件的、最冷酷也最合理的计算。
前进是冒险，但有一线生机；
后退，则是看似稳妥的慢性死亡。
“我明白了。
他简单地回应，不再多问。
值守的时间漫长而煎熬。方依没有丝毫松懈。
他经历过北荒能将一切生命冻结的暴风雪。
深知在自然之怒面前，任何侥幸心理都是致命的。
他十五岁那年，曾因追逐一头雪豹而在雪山中迷失。
被困冰洞，意识在温暖与永恒的沉睡间摇摆
如果不是王昭君…
自那以后，他更加珍惜性命。
也更深切地理解到，在面对无法抗衡的天威时。
除了坚韧与判断，还需要一点运气。
海伦娜靠在垫子上，并没有真正入睡。
她看着方依的背影。
看着他偶尔因船身剧烈晃动而微微调整重心。
始终保持最稳定的姿态。
几天前那点因他首白问题而产生的愠怒和难堪。
在此刻生死与共的环境下，似乎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或许不通人情世故，但他的可靠与专注。
在这种时候，比任何华丽的言辞都更能让人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在又一阵密集的雷声过后。
海伦娜忽然轻声开口，像是为了驱散舱内凝重的空气：
“小时候为了通过最终的女仆长考核。”
“我曾在家族的藏书塔里待了整整三天。”
核对历代账目差异，演练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流程”
“那时候觉得，能安稳地坐在书堆里，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而奋斗，便是世界上最辛苦的事了。”
方依闻言，微微侧过头。
跳跃的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阴影。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理解这段话背后的含义。
然后带着纯粹的疑惑问道：
“为什么要那么拼命？”
“如果不成为女仆长，你也可以活的更加自由美好吧。”
在他生存的逻辑里，努力只为了活下去。
或者变得更强以更好地活下去。
为了一个职位而如此，有些难以理解。
海伦娜似乎没料到他会追问，怔了怔。
视线落在跳跃的魔法火焰上，声音轻了些：
“因为想证明自己值得。”
“值得被赋予的职责，值得被托付的信任”
她的话语里带着遥远的、复杂的情绪。
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但这一次，空气不再那么紧绷。
风暴依旧在咆哮。
但在这狭小的、被魔法光芒守护的空间里。
一种奇特的气氛。
正在无声地滋生。
然而，大自然的考验远未结束。
就在海伦娜准备接替方依值守时，异变陡生！
一道前所未有的惨白闪电，如同天神震怒投下的巨矛。
毫无花哨地首劈在船首上方的魔法护罩上！
“轰——！！！”
巨响几乎撕裂耳膜！护罩光芒疯狂闪烁。
明灭不定，负责该区域防御的魔晶瞬间布满裂纹。
能量如同溃堤般倾泻而出，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糟了！”
海伦娜脸色剧变，几乎是扑到阵眼前。
手指因为极度紧张而有些颤抖。
但她以惊人的速度撬开灼热的卡槽。
将最后几块高品质魔晶中最大的一块塞了进去。
护罩光芒勉强重新稳定下来。
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黯淡，如同风中残烛。
方依看着窗外那仿佛永无止境的狂暴。
看着海伦娜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和苍白脸色。
沉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们的底线是什么？”
“魔晶耗尽前，若还找不到出路，怎么办？”
海伦娜喘息着，背靠着冰冷的舱壁。”
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加速冲过去，我们没有回头路！”
“储备的魔晶还能支撑我们全力冲刺一段时间，必须赌一把。”
“赌这片风暴有尽头，回头，只会被彻底耗死在这片海里！”
前进，是眼下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