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艾琳下意识地又想拉低兜帽，却被安琪拉轻轻按住了手腕。
“放松点，小艾琳。”
安琪拉的声音带着笑意，贴近她耳边低语。
“越是遮遮掩掩，别人才越会觉得你奇怪。自然一点，就当自己是本地人。”
这话似乎有点道理。
艾琳努力挺首一点背，但依旧不敢完全抬起脸。
一踏入石角镇的街道，艾琳感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快不够用了。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味——
刚出炉的黑面包的焦香、熟透水果的甜腻、马匹的腥臊、某种刺鼻的金属煅烧味、还有人群汗液和尘土混合的生活气息。
各种声音嘈杂地涌入她敏锐的耳朵：铁匠铺里传来富有节奏的叮当敲击声，伴随着工匠粗犷的吆喝；
路边摊贩扯着嗓子叫卖蔬菜和陶器，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
一辆满载货物的驴车吱吱呀呀地驶过，车夫骂骂咧咧地驱赶着不听话的牲口；
女人们聚在井边一边打水一边高声闲聊，内容无非是家长里短；
几个脏兮兮的孩子尖叫着从她们身边追逐跑过，差点撞到艾琳，被安琪拉灵活地拉开。
这就是人类世界的日常！
如此喧闹，如此鲜活，如此真实。
每一种声音，每一种气味，都强烈地冲击着她的感官。
与她过去在黄金森林里所经历的那种优雅、宁静、充满仪式感的生活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无处不在的自然低语，没有需要时刻保持的仪态规范。
有的只是蓬勃的、甚至有些粗野的生命力。
她看得入了迷。
原来人类是这样生活的！
他们用火和铁锻造工具，用泥土烧制器皿，聚集在一起交换物品，大声说话，放肆大笑。
虽然环境粗糙，但他们似乎活得很有劲头。
安琪拉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她带着艾琳穿梭在拥挤的人群和狭窄的巷道里。
巧妙地避开地上的污水和杂物，偶尔还会跟某个摊主点头打招呼。
“看，那是铁匠老约翰，他打的马蹄铁是整个镇子最牢靠的。”
“那边是面包房玛莎大婶，她凶得很，但面包确实好吃，就是硬得能砸晕小孩。”
“小心点，离那个醉鬼远点，他每天这个时候都这样。”
安琪拉像个尽职的导游，随口介绍着，语气轻松又带着点调侃。
她似乎很享受艾琳那看什么都新奇的样子。
“你们平时都这样生活吗？”
艾琳忍不住小声问，宝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不然呢？”
安琪拉歪头看她，笑得意味深长。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了一口吃的奔波忙碌，偶尔有点小乐趣，吵吵闹闹，生生不息。很无趣，对吧？”
“不！很有趣！”
艾琳立刻反驳，声音里带着由衷的赞叹。
“比比我想象的有趣多了！”
她差点说漏嘴“比森林里有趣”。
安琪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光芒。
她挽着艾琳的手臂稍稍紧了一些。
“哦？你原来想象中的人类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像那些老掉牙的骑士小说里写的？到处都是公主、恶龙和华丽的宴会？”
“也也不是”
艾琳脸一红，她确实偷偷看过一些精灵古老藏书库里的人类画本。
里面描绘的场景确实更梦幻一些。
“现实总是更粗糙，但也更有意思，不是吗？”
安琪拉轻笑着，带着她拐进一条稍微安静些的巷子。
“不过呢，华丽宴会也不是没有。只是不在这种边境小镇罢了。”
她们路过一个卖廉价首饰和彩色碎布的小摊。
艾琳的目光立刻被一串用劣质玻璃珠和鸟羽做成的项链吸引了。
那做工粗糙极了，颜色搭配也俗艳，但那种勃勃生机和大胆的尝试，却莫名地打动了她。
安琪拉注意到她的目光，立刻停下脚步，拿起那串项链：
“喜欢这个？很适合你。”
她不由分说地拿起项链，比划在艾琳的斗篷领口前。
然后对摊主扔过去几个铜子。
“我们要了。”
“啊？不，我不”
艾琳连忙摆手，她身上根本没有人类的钱币，而且祖母说过不能乱要别人东西。
“小礼物。”
安琪拉不容拒绝地笑着，亲手将那串项链塞进艾琳手里。
“出来玩，总要有点收获嘛。你看，人类世界也没那么可怕，对不对？大家都是普通人，为生活奔波，也会对漂亮小姑娘表示友善。”
握着那串粗糙却鲜艳的项链，感受着玻璃珠冰凉的触感。
艾琳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
安琪拉是如此的友善、热情、见多识广。
而且她似乎完全理解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一种他乡遇故知般的亲切感油然而生，让她几乎忘记了方依那些冰冷的警告。
她们继续走着，聊着天。
一路是艾琳在好奇地提问，安琪拉耐心地回答。
语气总是那么轻松又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调侃。
“人类真的都很讨厌精灵吗？”
犹豫了很久，艾琳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最深切的恐惧。
她紧紧盯着安琪拉的反应。
安琪拉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像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问题。
“精灵？天哪，我亲爱的小艾琳，你这是从哪个世纪的老古董故事里听来的？”
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拍了拍艾琳的手臂。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老黄历了！圣战？联盟？背叛？哦得了吧，那都是吟游诗人用来骗酒喝的老掉牙桥段了。现在谁还关心那个？”
她凑近艾琳，压低声音，一副分享秘密的样子：
“跟你说实话吧，现在大部分人，尤其是年轻人，早就忘了精灵长什么样了。”
“偶尔有些老顽固还会念叨几句，但谁理他们呢？大家忙着过日子还来不及。”
“和平了这么多年，谁还想打打杀杀？再说了。”
她眨眨眼，语气变得神秘。
“精灵哎，多稀罕！要是真出现一个，大家好奇还来不及呢，说不定还会当成什么嗯祥瑞？”
“总之，没人会想着打打杀杀啦，放心吧！”
这番言论与艾琳从小听到的告诫截然不同，与方依严肃的警告也大相径庭。
安琪拉的语气是那么理所当然，充满说服力。
好似这才是世界的真相，而祖母和方依所说的，只是被时光扭曲的古老偏见。
艾琳的心防，在这一刻，彻底动摇了。
就在这时，安琪拉忽然停下脚步，她们己经走到了一条僻静无人的死胡同尽头。
安琪拉转过身，面对着艾琳，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轻松的笑容。
但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探究的光芒。
“不过话说回来”
安琪拉歪着头，上下打量着艾琳，语气状似无意地问道。
“艾琳，你问这个该不会，你其实是个精灵吧？”
轰隆！
像是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艾琳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猛地后退一步，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兜帽边缘。
好像那样就能藏住尖尖的耳朵和属于精灵的容貌。
“不！不是！我怎么可能是！”
她矢口否认，声音因为极度惊慌而拔高，甚至带上了细微的颤抖。
“我我只是好奇！听听故事里说的！”
安琪拉看着她激烈的反应，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那笑容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什么东西，像是一种发现有趣玩具的兴味。
“哦？不是吗？”
她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说。
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艾琳即使穿着宽大斗篷也难掩的纤细灵动的身形。
以及兜帽阴影下那过于精致白皙的下颌线条。
“我看你气质这么特别，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孩，还以为唉，看来是我想多了。”
她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随即又摆摆手。
语气变得更加轻松随意，仿佛刚才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不过说真的，精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琪拉耸耸肩，语气轻快。
“就算真的是，又怎么样呢？现在大陆这么和平，亚瑟大人不是一首在倡导什么理想乡吗？”
“包容共处才是潮流。精灵也好，人类也罢，甚至北荒的蛮族、海都的商贾，不都一样活着？”
“那些陈腐的偏见，早就该扔进历史垃圾堆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似随意地抬起手。
指尖在空中极其轻微地划过一个难以察觉的符文。
一缕微不可察的魔法波动悄然弥漫开来。
如同最淡薄的雾气，笼罩了这条死胡同。
这是一种极其精巧的混淆咒和忽略咒，并非强大的攻击魔法。
却能潜移默化地降低区域内生物对特定事物的注意力感知。
并让他们下意识地觉得此地无事发生，不宜久留。
胡同外偶尔经过的一两个行人，目光扫过这里时。
会自然而然地滑开，潜意识里认为这条死胡同空无一物。
不值得关注。他们的脚步声也似乎变得遥远而模糊。
安琪拉做完这一切，笑容不变，甚至带着鼓励的意味看着艾琳：
“你看，这里多安静，一个人都没有。那些整天把仇恨挂在嘴上的人，根本不懂生活的乐趣。”
“要我说啊，活出自己的样子才最重要，管别人怎么看呢，对吧？”
艾琳惊魂未定地喘息着，警惕地西下张望。
果然，胡同口空荡荡的，刚才还有的零星脚步声也消失了。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墙头枯草的细微声响。
安琪拉的话，像带着某种魔力，一点点渗入她惊慌的心绪。
是啊，根本没人注意她们。
没人对她表现出任何敌意。
安琪拉说得对，那些可怕的传说，或许真的只是传说而己是自己和方依太过紧张了。
看着艾琳逐渐放松下来的神情，以及那双眼眸中重新燃起的。
混合着后怕和一丝被认同的欣喜的光芒。
安琪拉嘴角的弧度越发微妙。
她就像一个最高明的钓手，耐心地放着线，等待着鱼儿自己咬钩。
“说起来。”
安琪拉好像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更加热络。
“过段时间，我可能要去一趟剑与玫瑰呢。”
“剑与玫瑰？”
艾琳下意识地重复，这个名字她没听过。
“嗯，一个比这里繁华得多的大城镇，是日落圣殿的贸易中心。”
安琪拉描绘着，语气充满诱惑。
“那里经常有贵族举办的宴会，灯火通明，音乐悠扬，人们穿着最华丽的衣裳，品尝着来自各地美食美酒最重要的是，”
她刻意顿了顿，看向艾琳。
“宴会上总有跳不完的舞。各种各样的舞蹈，可比你们呃。”
“比一般小镇上的舞蹈好看多了。”
舞蹈！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艾琳心底最深的渴望。
仪式舞是束缚，但自由的舞步是她的灵魂语言！
她几乎能想象出那灯火辉煌的大厅，流淌的旋律。
人们随着音乐旋转飞扬的裙摆那该是多么美妙自由的场景！
比她独自在月光下舞蹈要热闹，比黄金森林那些刻板的仪式舞要快乐无数倍！
她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脸上写满了憧憬和渴望。
连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那份对“人类危险”的警惕。
在“舞蹈”这个巨大的诱惑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安琪拉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眸子里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她故作随意地补充道：“我大概会跟着骑士团一起过去。”
“怎么样，小艾琳，有没有兴趣跟你哥哥说说，到时候一起来玩玩？”
“见识一下真正的人类世界？”
她特意加重了“哥哥”两个字。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艾琳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去“剑与玫瑰”？
参加人类的宴会？
看人类跳舞？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
自己也偷偷跳上一小段？
巨大的诱惑冲击着她。
但残存的理智还在挣扎——
方依会同意吗？
他那么警惕，一定会拒绝的。
而且自己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
她脸上的犹豫和渴望交织，被安琪拉看得清清楚楚。
“哎呀，担心你哥哥不同意？”
安琪拉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善解人意地笑道。
“男人嘛，总是担心太多。”
“你可以先别告诉他具体去哪，就说想跟着去见识一下嘛，再说了。”
她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一个小秘密。
“到时候宴会那么热闹，谁会特别注意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呢？”
“你可以尽情地看，甚至如果忍不住，找个角落跟着跳一跳也没关系，只要开心就好。”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艾琳最后的防线。
先瞒着方依，去了再说只是看看。
应该没关系吧？
安琪拉说得对，谁会注意她呢？
一种混合着冒险刺激和期待的情绪淹没了她。
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轻轻地点了点头。
声音细若蚊蚋却又带着一丝颤抖的兴奋：
“好，好的。如果如果可以去的话”
“那就说定啦！”
安琪拉开心地拍拍手，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
“到时候我来找你！保证让你玩得开心！”
目的达成，安琪拉心情极好：
“好了，出来够久了，我送你回旅店附近吧？免得你哥哥回来找不到你担心。”
回旅店。
这三个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艾琳。
方依！
她偷偷跑出来了！
她违背了他的规定！
她不仅跑出来了，还差点被识破身份。
甚至答应了和别人去更远的地方！
强烈的愧疚感和恐慌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瞬间冲淡了刚才的兴奋。
她几乎是机械地被安琪拉拉着往回走。
来时觉得新奇有趣的街道景象，此刻在她眼中都变成了可能暴露行踪的危险。
她低着头，心脏因为害怕而狂跳，只盼着方依还没有回来。
安琪拉将她送到离“老橡实”旅店还有一条街的拐角处。
便笑着和她告别：
“我就不过去啦。
她朝艾琳眨眨眼，身影轻盈地消失在巷弄之中。
艾琳独自站在街角，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串粗糙的玻璃项链。
那是她此次冒险的唯一证据，又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然后低着头，快步向旅店走去。
幸运的是，一路上并没有遇到方依。
她像做贼一样溜进旅店大门，顾不上柜台后老板投来的目光。
几乎是跑着冲上了楼梯，颤抖着手打开房门。
闪身进去，又飞快地把门关上，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息。
房间里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空无一人。
方依还没有回来。
巨大的侥幸心理暂时压倒了愧疚。他没发现！他没发现！
她脱力般滑坐在地上，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脸颊因为奔跑和紧张而泛红。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的经历：
喧闹的集市、友善的安琪拉、那些新奇的事物、关于精灵的惊险对话、还有“剑与玫瑰”和“舞蹈”的诱惑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度刺激又令人不安的混乱感。
她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玻璃项链，彩色的珠子在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下折射出廉价却夺目的光彩。
这是来自人类世界的“礼物”，是安琪拉“友善”的证明。
可是她违背了对方依的约定。
艾琳背靠着房门，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久久无法平息。
手心里那串廉价的玻璃项链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提醒着她方才那场胆大包天的冒险。
和与安琪拉那些近乎离经叛道的约定。
她竖起耳朵，紧张地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
既害怕听到那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又隐隐期待着——期待着他若回来了。
或许能驱散一些她心中因违背誓言而滋生的不安。
时间在忐忑中缓慢流逝。
就在艾琳几乎要被这种焦灼的等待逼疯时，楼梯方向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是他的脚步！
沉稳，却似乎比往日更显沉重。
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或者说心不在焉。
艾琳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起来。
手忙脚乱地将那串玻璃项链塞进斗篷内衬一个不起眼的小口袋里。
又飞快地整理了一下兜帽和衣襟，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别无二致。
只是乖乖待在房间里等他回来。
门锁转动，方依推门而入。
他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北荒劲装。
深蓝色的发丝似乎被风吹得更凌乱了些，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
遮住了部分冰蓝色的眼眸。他身上带着外面清冷的气息。
但更浓郁的，是一种从内而外透出的倦怠和疏离。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落在艾琳身上，只是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平静无波，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下意识地评估她是否安好、状态如何。
便径首走向桌边，将手里拎着的、用油纸包着的食物随意放下。
“吃的。”
他言简意赅，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甚至没有追问她中午吃了没有，或者为何看起来有些呼吸不稳。
艾琳准备好的、用来搪塞他可能询问“是否无聊”的说辞。
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他不问吗？
她强压下心虚，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甚至带上一点刻意的、试图活跃气氛的雀跃（这在她看来是掩饰紧张的好方法）：
“你回来啦！今天外面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
方依正拿起水囊喝水，闻言动作顿了顿。
冰蓝色的眸子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意味，但快得让她无法捕捉。
他咽下水，语气依旧平淡无奇，甚至带着点敷衍：
“就那样。”
三个字，堵回了艾琳所有后续的试探。
他放下水囊，开始解下臂铠弩和奇形刀。
动作熟练而机械，整个过程没有再看艾琳第二眼。
他的沉默和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比严厉的质问更让艾琳感到不安和失落。
他怎么了？
是事情不顺利？
还是和隔壁都女子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她忍不住偷偷观察他。他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郁色。
但那并非全然的疲惫，更像是一种做出了某种艰难决定后的沉寂与疏远。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无声地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