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好胆！竟敢在此行凶！”
“围住他们！”
营地各处的守卫和闻讯赶来的江湖客终于从最初的震骇中反应过来，惊怒交加的呼喝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紧接着，数十上百道身影从帐篷阴影、酒桌旁、赌档里蜂拥而出，试图将这两个不速之客包围起来。
肖羽带着石昊听着四周杀来的声音，依然从容不迫。
周遭的刀剑寒光、汹涌敌意、惊恐尖叫，仿佛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
肖羽每一次看似随意地抬起手指，便有一人应声倒下。
突然一个刀客自侧面建筑物顶上悄然跃下，直削肖羽脖颈，然而，他的快刀，刚出鞘展现半寸寒芒，便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生机“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此人，杀了村东头的铁匠石勇。”
肖羽的声音平淡无波，甚至没有多看那尸体一眼，只是对身旁的石昊说道，如同教授学问般清淅冷静。
石昊紧紧跟在肖羽身后，眼中燃烧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有痛失所有亲人的彻骨痛苦，有大仇得报的淋漓快意，还有一丝对这股碾压一切的力量的渴望。
“是！师傅！”
肖羽的杀戮，并不是单纯的杀戮泄愤。
这是一场庄严而残酷的献祭，一场以仇人鲜血和性命为祭品，为小石村所有枉死冤魂进行的超度。
每一个逝去的名字被念出，便是一根因果线的断裂，一份冲天怨气的消散，一个灵魂得以安息的契机。
惨叫声、惊呼声、杯盘被撞倒摔碎的破裂声，终于彻底压过了营地原有的喧嚣与狂欢。
极致的恐慌如同最致命的瘟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营地每一个角落疯狂蔓延开来，吞噬着每一个人的理智。
北凉阵营帐内：
炭火正旺，烤全羊的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响，香气混合着奶酒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帐篷里。
拓跋野——北凉王拓跋宏的胞弟，生得虎背熊腰，一脸虬髯，正撕扯着一只肥美的羊腿与几名心腹将领高声谈笑着，议论着即将可能出现的仙缘。
这时，帐帘被猛地掀开，阿古拉带着一身寒气闯入。
“王爷！营地南侧乱起来了！不是寻常的斗殴抢掠，是……屠杀！一面倒的屠杀！”
拓跋野咀嚼的动作一顿，浓密的眉毛拧起：“屠杀？谁屠谁？南蛮子那些软脚虾自己内讧，抢东西抢红眼了？”
“不象内讧！”
阿古拉用力摇头。
“据逃过来的人哭喊说，只有两个人……一个穿着青衫，看起来象个读书人的年轻男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半大孩子！动手的似乎主要是那男人，手段……邪门得很！根本无法理解！咱们部落有几个在外围晃荡、想捞点油水的儿郎，也跟着虎鲨帮那些杂碎一起，莫明其妙就……就炸了！”
“炸了？！”
拓跋野终于放下了啃了一半的羊腿，身体微微前倾，露出了属于北凉悍将的锐利眼神。
“阿古拉，说清楚点！什么叫做炸了？”
“就是……字面意思的炸了！”
阿古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粗犷的脸上肌肉抽搐，用手比划着名一个爆开的动作。
“好象被看不见的巨大力量从身体里面猛地撑爆了一样！血肉横飞！根本没人能靠近他十步之内！现在那边已经死了不下百人了，血流得跟小河似的！而且那两人根本没停步，还在往营地里面走，象是……象是冲着所有人来的！不分青红皂白，沾着就死！”
拓跋野霍然起身，脸上的轻松惬意消失无踪，帐篷内的欢声笑语也戛然而止。
“两个人？还在往里走？”
拓跋野眼神闪铄，迅速权衡着利弊，声音低沉下去。
“确定不是夏人搞的鬼？布置下什么诡异的武器？或者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闭关百年的武林老怪物出山了？”
“绝对不象！”
阿古拉回答得斩钉截铁，带着草原勇士的直觉。
“逃回来的人都吓破了胆，但说法一致。那男人年轻得很，面容清俊，看起来……甚至有些文弱书生之气，但手段简直非人！不象武功，更象是……妖法！”
拓跋野闻言背着手在帐内踱了两步，厚重的靴子踩在毛毯上悄无声息。
他们来此是为了虚无缥缈的仙缘，可不是为了帮南夏人或者那些中原江湖的杂碎维持秩序。
但若任由这来历不明、敌友难分的煞星在营地里继续无差别杀下去，难保不会波及到北凉局域。
他们北凉勇士虽然悍勇，但也不会白白去送死，去当那诡异的“烟花”放。
片刻沉默后，拓跋野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的光芒，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响：
“好！哈哈哈！好！”
他竟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帐篷微颤。
“杀得好！杀得妙！”
帐内众将包括阿古拉都是一愣，不明所以。
拓跋野笑声一收，脸上露出草原狼般的狡黠与凶狠：“管他是妖是魔！既然是冲着南蛮子来的，那就是我北凉的朋友！阿古拉！”
“末将在！”
“传令下去！所有北凉人马，立刻集结！披甲！执刀！但是——都给老子缩回咱们自己的地盘！守住辕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外出半步，更不许去插手那边的任何事情！”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
“他们杀南蛮子，关我们北凉什么事？让南夏的软蛋和那些所谓的江湖好汉去头疼！去填命！我们就在这儿看热闹！等他们杀得两败俱伤，哼……”
他眼中闪铄着贪婪的光芒。
“若是那煞星真能把南夏的杂碎和争仙缘的混蛋清理干净……这仙缘，说不定就真落到我们北凉头上了！到时候，我们再出去‘收拾残局’也不迟！”
“王爷英明！”帐内众将恍然大悟，纷纷抚胸赞叹。
这一招隔岸观火，驱虎吞狼，确实是最符合北凉利益的选择。
阿古拉也松了口气，立刻转身出去厉声传令。
很快，北凉营地局域响起了急促却不显慌乱的号角声，精锐的北凉武士们迅速行动，收缩防线，刀出鞘，箭上弦，摆出了严密防御的架势，却对仅一“街”之隔的南方惨剧冷眼旁观，甚至隐隐带着嗜血的期待。
拓跋野重新坐回主位，却没了吃肉的兴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镶满宝石的刀柄，目光仿佛能穿透帐篷，投向那血腥味越来越浓的骚动方向：
“青衣……带个孩子……杀人如割草……谈笑间血肉横飞……这到底是哪路神仙下凡了？还是……这仙缘之地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引来了什么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